已近三更,月色轻寒,苏玉徽原本以为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是不会入睡的,未曾想到跟陌华说了会儿话之后抵挡不住浓浓的困意,听着外面的蝉鸣蛙叫声,还有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扶苏木清香,和衣靠在软榻上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而此时,一直处于戒备中的陌华竟也撑着额头睡着了。
白雾如烟,又像是雪飘飘洒洒的落在了指尖,触手微凉,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处于这样陌生的环境中源自于本能的恐慌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她冷静了下来。
四周被雾气遮掩,看不见来处,也看不见尽头,她闭上了眼睛,感觉着周围的环境,凉丝丝如雪如雾的触感落在她的皮肤上,凉丝丝的。在这样寂静荒芜的地方,她终于听见了从遥远的方向传来飘渺的风铃声。
她闭着眼避免陷入目不能视物的恐慌中,顺着风铃声的方向而去,脚底下的触感软绵绵的像是踏在沼泽上一样,那飘渺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了……
朔风夹杂着雪刮在脸上生疼,越靠近风铃声的地方越寒冷,她只穿着单衣冻得她直搓手,如坠冰窖。
“叮当”木制风铃重重叩击在一起,本该悦耳动听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刺耳,她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眼前的雾气虽然没有褪去,但依稀看清楚了眼前事物的轮廓。
白雪皑皑下,九曲长廊间站着一个女子,她披着白色的大氅怔怔的站在那拨动着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似是在想起那一年她决然而去,那个伟岸的男子刚毅的眉宇间承载着无尽哀伤。
那时他们天真的以为放弃了权势与富贵便可以白首偕老,做一对神仙眷侣,但是在皇权的辗轧下,他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微如芥子。
他亲手将那串凤凰木系在马车顶上,送她离去,道:“凤凰木有驱除灾厄的之效,曦娘,你带上它,它会护佑着你我,早日相聚。”
离别时雪花落满了汴梁,入目所及的是刺眼的白色,天地之间一片荒芜。马车轧在雪上发出“咯吱”的声音,陪伴她的只有马车上那风铃叩击的声音。
后来九秋山的冰雪融化时,她听说他迎娶了西燕公主,两国签下盟约。
那一日后她紧闭了山门,守着灵犀园的花开花谢守着那一丝微末的希望,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
这是第二年的花开,先帝病重,太子摄政靖王辅佐,朝中的风云变幻都与这个被遗忘在庄子里的旧人无关……
她已经习惯了每日站在那,似是在赏雪,又似乎是在出神,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汴梁城的方向,纵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看起来竟是那般的哀伤。
“哒哒”长廊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姐……”侍女焦急的声音道,“方才王府传来消息,说……说是新王妃有喜了!”
“当”的一声,挂在屋檐下穿着风铃的被拽断,凤凰木的木片散落一地,似是消散在时光中的誓言。
她茫然的转过身,问道:“胭脂,你说什么?”
那侍女以为她没清楚,焦急道:“奴婢听外面的侍卫说新王妃赴宴的时候晕倒了被御医诊断出喜脉,王爷喜不自胜,当着西燕使臣与朝臣的面许诺若西燕公主若生下麟儿便封为世子。小姐,王爷这是彻底忘了您啊,我们该怎么办呀?”
“怎么办呀……”她语气幽幽,如在梦端,看着散落一地的凤凰木片道:“我的风铃断了,胭脂该怎么办?”
胭脂见她弯腰捡着木片都快急哭了:“主子你这个时候怎么还想着风铃啊,西燕公主若有了身孕,那我们回王府这一辈子都无望了。”
她充耳不闻,将那散落一地的凤凰木一片片捡起来,精心打磨的木片,那温润的触感,似是回到了多少年前。
他为了她一时戏言从南海取来了神木,一块块,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打磨成了风铃片,那双掌管乾坤的手伤痕累累,他却笑道:“我知你羡慕豫章王与蓝氏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的。”
昔日誓言犹在耳畔,如今却已零散。
热血喷洒在那零落的木片上,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被唤作胭脂的侍女惊呼了一声,在她扶住自家主子之前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抱住了那个脆弱的女子……
似乎那一刻她成为了林曦,感受到了那一种唯一希望被破灭的无望,天地为之崩塌。
重新被拾起的凤凰木木片散落一地,一阵天旋地转中忽然跌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入目所及,是玄色的衣袖,上面绣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