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钟,古寺深幽。
在幽静的禅房中,敬一盯着面目表情的男子看了许久,那样直勾勾的目光就连素来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夔王殿下也不禁被他看的头皮发麻。
直到赵肃耐心快要被耗尽、几近翻脸的时候,敬一禅师方才将目光收回,一面还“啧啧”了数声道:“春风得意,红鸾星动。”
赵肃眉心挑了挑,虽面无表情,但嘴角不由微微弯了弯,却听他下一句话就是“印堂发黑,大难临头。”
赵肃的拳头紧了又松,才克制住杀人的冲动,许久之后面无表情的问他道:“可有破解之法。”
此话一出,正在喝茶的敬一禅师一口茶差点直接喷到了赵肃身上,赵肃的身子微微移了移,清冷的目光略带嫌弃的看着捶胸顿足、丝毫没有半分得道高僧风范的敬一禅师。
许久之后,敬一禅师激动的神情方才平复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赵肃问道:“你……你不是从来不信天命之说吗?”
赵肃神情淡淡,面无表情道:“如今信了。”
敬一禅师清湛的眼眸盯着赵肃,那目光似是能够看穿人心。他恍然道:“因为青鸾乱世的流言?”
赵肃没有否认,敬一禅师看着他此番模样,忽然大笑,道:“想不到一向不曾敬畏鬼神的你,也有今天啊。”
赵肃眉心压了压,等大和尚笑够之后,他方才问道:“她留在汴梁,究竟是福是祸?”
敬一“啧啧”了两声,道:“老衲若说是祸,你难不成就会放她离开?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这个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格偏执疯狂,独占欲十分强大,当日知道他盯上的那个小丫头是澹月那老家伙的弟子的时候,他还好生为澹月惋惜了一回——德高望重的敬一禅师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在幸灾乐祸。
未曾想到,竟有一天他会主动放她离开?
“我的心魔已经不受控制。”赵肃平静的说道,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当日在巷子里我差点伤了她。”
唯独那深邃的眼眸闪烁的微光,显示出他此刻内心并非如同外表那般平静。
眼见着快到赵泓临约定的时辰赵肃还没回来,苏玉徽斟酌了之后便留了话在夔王府,自己带着碧烟与蔷薇去了约定的地点。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好,暗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一样,江面的风刮过人的脸颊像是刀子一样生疼,水面起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但纵然如此,依旧不妨碍那些游湖人的心情。
精致的画舫穿梭在水面烟雾之间,画舫上丝竹声声,轻歌曼舞,热闹繁华直逼朱雀街。
连寒风中似是都带着脂粉酒水的香味,苏玉徽不由打了个喷嚏,将半张脸都藏在了狐裘中,看着画舫之上那翠袖红衫轻歌曼舞的女子,与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郎,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放着好好的室内不待,非要在这江上找罪受。
一旁的肖十七早在苏玉徽赴约之前便已经打听过情况,解释道:“听说今日汴梁城中那些秦楼楚馆在评比什么花魁大赛,所以才会如此热闹。”
听了肖十七的话,苏玉徽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复杂之意,道:“赵……赵泓临该不会是让我来陪他看花魁的吧。”
碧烟和蔷薇神情也变得无比复杂,在她们的映像中,如同赵泓临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也无法与烟花之地联系在一起。
等看到了赵泓临停在岸边的画舫之时,苏玉徽才微微松了口气。
却见那是一艘不大但十分雅致的画舫,上面垂着白色的幔帐,幔帐之上用以银线绣着兰花,在一众装饰奢华的画舫中十分显眼。
画舫之上,没有什么歌姬舞姬,只在边上站了一个白衣男子。
远远看去,在隐隐江面的水雾中他的模样并非十分清晰,但在他的身上依旧可以看出一如初见的那一种清澈静雅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处处充满算计阴谋的皇城之内,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眺望江面,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单纯的在发呆。一袭广袖长袍,绝世静邃,宛若是随时会乘风而去的谪仙。
在她发呆的功夫,六皇子府上的下人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她,上前请她上去。
沿河的水面不深,基于曾经晕船的阴影在,看着那清澈的水面苏玉徽还是有些犯晕,为了不在人前露怯苏玉徽一咬牙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上了画舫。
对于百事精通、唯独畏水的玉衡堂堂主来说,她一时低估了自己的力道也高估了这画舫的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