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在有记忆起,就知道了自己应该要背负什么责任,纵使年纪尚小,他还无法理解那些责任究竟是什么,也必须按照长辈制定的规则一步一步往前走。
长辈们对他的夸奖层出不穷,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合群,因为没有同龄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顾川十分羡慕表弟沈行,即使大人们都说沈行是个顽劣不堪的皮猴子,但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沈行能够爬树摸鱼,也能够和人吵架打架,一旦他想要什么,他便会直接动手去抢过来。
而这样的事情,是顾川永远都不可能做的。
哪怕是在生日宴会上,属于他的生日蛋糕被抢走了,大人们也只会说:“顾川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才不会和表弟计较呢。”
所以顾川只能站在原地,平静的说:“我不介意。”
可是怎么会不介意呢?
只是很多人忘记了他也是个孩子,于是他也逼自己努力的成为了他们期望中的模样。
可越是压抑,便越是想要放肆。
他第一次做出格的事情,是在十八岁那年,蝉鸣热烈的午后,在课桌底下悄悄地勾住了女孩的手指。
十八岁的顾川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这种喜欢难以压制,以至于当被父母得知命令他与喜欢的人分开时,他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意识。
在他的脑海中,曾经无数次构想与喜欢的人结婚后相伴一生的模样,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与她白头到老,如果她喜欢孩子的话,他们可以努力的要一个孩子,他们会有自己的家,而在这个家里,一定是轻松快乐的。
但事情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时间一步步的推移,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化。
他的疲倦不耐,她的歇斯底里,让接下来的一切都脱轨变了方向。
曾经的顾川以为不让心爱的人接触到自己压抑势利的圈子,这对于她而言是一种保护。
曾经的顾川也以为,只要他们彼此相爱,那就能够一起走下去,只要等到他强大到可以脱离家族的那一天,他就能够与她举办一场最大的婚礼。
可这些“以为”,不过都是他的以为而已。
一次次的争吵,越来越多的倦怠,他们好像都成了彼此陌生的模样,所以分开也就成了必然。
顾川似乎对自己有着过多的期待,开始新生活后,那么之前的就能都放下,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平凡人,青春期里的炙热与荒唐,最终都只会随着时间流逝,成为过去的一段故事而已。
但他高估了自己,那段几乎融嵌了他所有青春时代的过去,那段充满了少年时所有欢喜和爱意的人生,已经在他的骨子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可以试图掩藏,却无法磨灭。
心理医生告诉顾川,他需要换个新环境,尝试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顾川只觉讽刺,以前的他试过重新开始,但那是他人生里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但他还是像胆小鬼一般,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还在试图自救,他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城市,在国外待了七年。
这七年里,他在奶奶病重与葬礼时回来了一趟。
如果说顾川的童年里还有什么温暖的话?
那一定是这位总能笑着偷偷给他送上甜点的老太太,当这位老人离开人世,有关于儿时的记忆在瞬间便被灰暗的色调所取代。
在老太太的葬礼上,顾川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哭出来,或许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但他是站在墓地里留的最久的那个人。
他想自己应该要哭泣才对,然而干涩的眼睛莫名无法涌现出任何湿意。
顾川忽然觉得,别人说的不错,他就是一个卑劣无耻的人。
一朵红色的玫瑰放在了墓碑前,与那些祭奠逝者的白色花朵显得格格不入。
顾川目光低垂,见到了蹲在地上的小女孩。
她穿着黑色小裙子,扎着双马尾,眼眶红红的,可爱的脸蛋上有着未干的泪痕,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时难过的吸着鼻子。
这些年来,顾川只觉自己身为正常人的情感在慢慢的消失,此时看到了为老太太哭泣的女孩,在莫名冲动的驱使下,他说:“你很难过?”
女孩抬起脸,哽咽着说:“我都哭的这么伤心,你看不出我很难过吗?”
六岁的女孩,粉雕玉琢似的,还没有长开,却已经有了美人的雏形,而那眉眼间洋溢出的相似感,又是那么的让人熟悉。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