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是在夏天,正值暑假,我的身体也好了,寂寥的院子里又热闹起来了。
也许是夏天太热了,我们睡不着便去和大人一起捉蝎子。蝎子一般活跃在土缝里面,需要用小铲铲开,然后用筷子把它夹住,放在塑料的瓶子里。我们乐此不疲,偷摸着父亲的矿灯,便向山上跑去,每次都是满满一瓶。大人们用它泡酒,或者晒干了卖钱有时候也会炸一些给我们吃。
夏天是很快的,但不是告别的季节,秋天才是。而秋天注定是一个悲伤的季节,它带走的不只有高温,还有我的奶奶。
我那时候不懂死亡是什么,以为是奶奶出门了,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下午我们便前往火车站了,那里摩肩接踵,在下面我呼吸不上空气,于是爸爸把我架在脖子上。我看见各色各样的人来回穿梭,脑袋里面浮现了战场纷争的模样。
因为父亲比较高大,所以我们还是比较容易的挤了进去。
找到一处坐位后,父亲急忙前去买票,只觉得又是一场硬仗,但是我相信我高大的父亲会杀出重围。随后母亲便想要去上厕所,走时多次叮嘱我不要乱跑。就这样我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四处张望,犹如迷路羔羊。
虽是已入深秋,站内却如盛夏,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在人影交织中,我见一个中年的妇女手拿棒冰向我走来。
近了些方才看清,并不是我的母亲,我有些许失望,望着棒冰的眼神却越发火热。
出人意外的是她径直走向了我,棒冰也递给了我,我受宠若惊。喉咙里冒着火,本能驱使我接下冰棒,一种异样的感觉席卷全身。
再次睁眼,我看见了父母担心的神情,我们相隔很远。我只觉手腕生疼,一个肥胖的大汉将我死死拽住,犹如人形枷锁。显然他与之前的那个妇女是一伙的。
双方都是比较尴尬的,我的父母害怕他们伤害我。而他们已经被发现,是逃无可逃了,尤其是如此拥挤的车站,已如牢笼。
父亲让母亲买了几条最贵的烟,而自己上前与他们交谈。这些劫匪也是有脑袋的,不想把事情闹大,收下了烟和钱后,便把我放了回来。
父亲让他们好自为之,不要犯法,这次只当是一个意外。
母亲抱着我,忍不住的哭,我却傻乎乎的笑着。
后来上了颠簸的火车,我沉沉睡去,这件事也就此翻篇。过了几天我们回到老山,景色依旧,气氛却着实悲伤。
我那时不懂死亡,在屋里到处找着奶奶,发现奶奶藏在大厅内的箱子里睡觉,还有好多人哭拉着嗓子。
我想要叫醒奶奶换个地方睡觉,他们都笑了笑,怎么也不让。
晚上家里来了好多人,我们披麻戴孝,手里拿着香,绕着放有奶奶照片的桌子转着,最后上香,烧纸。
我的记忆定格在那一刻,奶奶走了,老山的味道就淡了许多,只留下几番清香。
爷爷算定了日子,那天天气不错,我的奶奶住进了新家。
我在石碑前,不停的敲。嘴里嚷嚷着:“奶奶开门!奶奶开门!”
奶奶没有回应我,回应我的只有空山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