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轻轻地抚了抚下巴上的白须。
“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我仍放不下杀妻之仇。那一幕我至今仍清楚记得,那是海上的一个月夜,清儿突然羊水破了,整个船上乱做了一团。那个天杀的太监,联合海盗发动了夺权。他们的手段极其残忍,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鲜血染红了那片海,小……小汶莲是从清儿腹上的疤口爬出的。”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越说越沙哑,就连眼睛都胀的通红。
老仙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情换谁都难以接受,所以这次我不是劝你的,只是说一个故事与你听。你放心无论好坏,只要你想走我自是不拦的。”
“嗯。”
老仙长坐回了椅子上,喝了口茶。“你应该知道秦始皇派徐福去往海外仙山寻求不死药的故事吧?”
海道使正襟危坐,“晚辈听过一些的,不过不是特别了解。难道你们是他们的后裔?”
“这倒不是,我们是另外一个朝代的人,但出海的原因却是一致。这些皇帝总是嫌人的一生太短,却不知不死也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当年皇帝怕我们像徐福一样不再回来,就请南巫为我们所有人下了诅咒——你们以及你们的后代如若不再归来,便会流血而死,直至最后一滴流尽。”
“所以你们现在是?”海道使试探的问道。
“算是破了一半的诅咒吧,在念岛的范围内我们可以无视诅咒的,但一旦出了念岛诅咒就会生效。”
“所以念岛是我们这些余孽最后的家园了。”
见老仙长有些感伤,海道使神色坦然说:“您放心,晚辈是不会做那桃花源记里的渔夫的。
“如若您还不放心的话,就把小女留在岛上吧”。
老仙长苦笑说:“我自是相信你的,不过这个世道我却信不过,他们对长生的贪欲太强烈了。人活好一世就很难了,还要什么千秋百载,真是痴儿。”
“你说是吧?”
“是的,是的。”
望着那池莲花,老仙长负手而立。“那我为了族人的安全给你们父女俩施个毒咒可以吗?”
海道使愣了一下,陷入沉默。风声停了,气氛冷到了极点,
良久,他才长吐一口气说:“这是自然的。”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哈哈,你还当真了。”老仙长高兴的手舞足蹈。
见老仙长以作弄自己为乐子,他没有觉得丝毫不悦,反倒是因为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而心生喜悦。
在芥蒂消除之后,他们俩不禁觉得相见恨晚。就连一向抠搜的老仙长,都拿出了珍藏的美酒招待。
次日薄雾依旧,牛背上的小女孩不停挥手的身影渐渐淡去。
“爹,你说老仙长为什么不让静玄来送我诶?”
“他们出家人不就讲个不沾是非因果吗?许是怕你乱了他的心吧?”海道使揉了揉头,昨夜的酒劲还有一两分尚存。
小女孩似懂若懂的嗯了一声,便不再叨扰。
方才踏出山脚,阳光便立马迎了上来。想来那河冰也应该化了个八八九九了,他们顺着河边的那条路回家。
春江水暖鸭先知,望着这畅快流动的河水,海道使的心情愉悦。
他环顾了一圈居住八年多的院子,眼里没有什么不舍的,倒是平常大大咧咧的小女孩有那么些别扭的情绪。
“汶莲,收拾的怎么样了?手脚麻利点。老仙长可是嘱咐了的,莫要让岛民们注意到了。”海道使催促道。
她擦拭了一下手中的人形吊坠,不耐烦的说:“今天是岛上的鬼节,谁会注意到我们。”
说来确实也巧,四年一度的鬼节让他们碰上了。这是岛民用来悼念先辈亡魂的日子,在这一天他们家家都会紧闭大门,并贴上隐匿气息的符咒,让亡魂回到这片故土看看。
“哈哈,爹的错,爹的错,你看我都忙忘了。”海岛使尴尬的饶了饶头。
待至晌午,他们随青牛来到河边。青牛前腿弯曲,躬下身子,示意他们上来。
在他们不解的神情中,青牛走向了河里。脚下的鱼群铺好了阶梯,它每踏出一步,两边的河水都要退让一分,一条神奇的水中通道跃入他们的眼里,他们惊愕不已。
约莫一刻,他们从圣湖水面浮出,到达外岛中心。
方才上岸,“卡滋,卡滋滋”湖面迅速结冰,光滑透亮的像面镜子。
小女孩落下了一滴眼泪在冰面上,她觉得他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