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春日飘扬的柳絮中蔓延开来。
高炎定忽然伸出手探向明景宸,巧的是,对方同时回头,指尖便从他发丝间一路滑至眉眼。
明景宸的头发乌黑稠密,从指缝里穿过,如水一般,凉丝丝的。睫毛细密卷翘,擦过指腹上的纹路,有些微弱的痒意。
高炎定将那只手背在身后,面上云淡风轻,当做无事发生,胸腔里却像擂鼓似的,咚咚地响个不停。
“干什么?”
高炎定用另一只手在他眼前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将手一摊,掌心中鸡蛋那么大的柳絮轻飘飘地飞起,倏忽落在明景宸鼻尖上。
“阿嚏……”
高炎定笑着将袖子在半空舞了几下,一边为他驱赶飞扬的柳絮,一边好言相劝,“快回去罢。”
明景宸又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原先想说的话也被这漫天愁煞人的东西搅得没了开口的兴致,他捂住口鼻,连句招呼都没打就带着珠云窜回了后院。离开荆南的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夜里的小雨到了第二日早上也没有停,淅淅沥沥地蹦落在屋檐和青石板路上。
都说春雨贵如油,牛毛细雨将每片新生的绿芽,每块卵石都润得光泽透亮,雨中充满了草木的清香,把沉淀于胸的浊气一扫而空。
十来人低调地来,低调地走。
马蹄踏在一个又一个水洼里,溅起一串又一串的水花。
明景宸坐在车里昏昏欲睡,他昨夜一宿没合眼,外头雨打芭蕉,屋里幽愁暗恨漫地疯长,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此时他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正斜倚着身子假寐。
冷不防马车骤停。
珠云撩开帘子张望,惊讶地低呼道:“好多人!前面好多人挡住了去路!”
“哦?难道是皇帝老儿终于不想再受高炎定的鸟气,打算抓人问罪了嘛?”薛苍术一听有戏,激动地凑到车窗边准备看热闹。
明景宸睁开眼,手指掐进了掌心里也浑然未觉。
珠云道:“不像是官老爷,像城里的百姓。”
明景宸一把将车门推开,刹那,风雨卷着道旁被打落的花叶迎面而来,袭在他的脸上。
只见车马前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百姓,连两边茶楼酒肆的楼台上都被挤挤挨挨的人影填满。
珠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道:“他们要做什么?”之前遭遇过流民,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就怕今日又重蹈覆辙。
明景宸不说话,目光穿过一双双满溢着感激或不舍的眼睛,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高炎定驱马上前,“诸位这是?”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三四个人,有老有少,一同跪倒在地上将一物高举过头顶,齐声道:“王爷,我等微末小民,位卑言轻,但您为荆南所做的一切,小人们都铭记五内,感激涕零,此等大恩只有来生结草衔环为报。今日您要走了,小人们没什么好送您的,这伞是全城百姓连夜赶制,虽一钱不值,却是我们的一片赤诚心意。江上风高浪急,让它替您挡一挡罢。”
说完,那物什哗啦被打开,原来是把比寻常雨具还要大上几倍的伞,他们身后以及两旁楼上的百姓通通跪倒下来,高声与之拜别。
蒙在伞骨上的不是油纸,而是各家从衣衫上裁下的布料,各式各样,质地颜色五花八门,被细密的针脚拼接在一块儿。伞沿上缀满了成千上万根布条,上头用丝线绣着自己的名字,有不识字不懂刺绣的,便干脆打了络子,伞上有平安结、如意结、祥云结、十全结……
每一根布条、每一个络子,都代表了一个劫后余生的人。
薛苍术见多识广,也不由露出讶异的神色,“是万民伞。”
明景宸眸色幽深,那把伞算不上多好看,因为赶工,甚至做得很粗糙丑陋,但他亲眼目睹高炎定下马,踏着春雨将这把沉甸甸的伞双手接过。
对方身上披着蓑衣斗笠,低沉的声音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态度珍而重之,道:“多谢各位,就此别过,不必远送。”
这些百姓一边说着祝福和感谢的话,一边朝两旁散开,留出的路一直延伸到城门口。
高炎定没再多说别的,他压下斗笠,纵身上马,随着一声轻呵,马蹄嘚嘚,带着一行人逐渐远去。
车轴在道上不疾不徐地滚动,很快驶出了城门。
巧的是,竟碰到奉命来此走马上任的新太守。
同乘一骑
新太守姓曲,这次能被天授帝看中,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