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间屋子虽没有多么富丽堂皇,但也布置得精致考究,却关不住这位景公子的通身气派。
此人容光之盛,气宇之贵,将屋子贬得如同一间陋室,这样一来,反倒让谭妃这个主人有些不自在了。
绿蜡给两人上完茶后,静立在门边以防有闲杂人等靠近。
谭妃只把茶盏托在手中,也不饮啜,问明景宸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明景宸微垂下眼帘,碍于她女眷的身份,并不直视于她,只回答说:“在下姓景名沉,从南地而来,承蒙王爷信任,如今是王府的门客。”
门客与正儿八经的属官不同,他们不是王府中的正式官吏,大多因为自身才学能力出众被达官显贵招揽在身边为其出谋划策。这些年,天下已现乱象,很多财力雄厚的野心家都蓄养了大批的门客充当谋士,以期在将来的风云突变中为自己和家族攫取更大的利益。
就谭妃所知,近年来,高炎定在安宛的一处别院中就养了几个能人异士,往日里时不时会招他们来王府中问策。
所以当明景宸说自己是门客的时候,谭妃并未怀疑他的说辞,只当他是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公子,因走投无路才投奔了高炎定。毕竟绿蜡说,看到金鼓跟随在他左右,又能出入王府内院,想来这位景公子必定很受高炎定的信赖和看重。
谭妃赞许地点点头,笑道:“景公子年纪不大,又一表人才,王爷能得你辅佐,如同猛虎添翼。方才的事,我已经知晓了,全仰仗景公子,这府里才未引起大的骚乱,我替王爷先谢过你。”
“您言重了。”
谭妃见他面上淡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感到多么的受宠若惊,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她道:“王爷的去向,景公子应当比我知道得更为详尽。我是王爷的嫂子,都说长嫂如母,我待王爷的心与待小郡主别无二致。所以,还请你如实告知,王爷现下究竟如何了,是否真的……真的……”谭妃不敢把那些困扰在她脑海里的糟糕猜测说出口,就怕一个不吉利,猜测成了现实。
明景宸心底叹了口气,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他为了取信与谭妃,谎称自己是高炎定的门客,现在看谭妃的模样和态度,敢情是把自己当成了溺水时唯一的浮木,不仅希望自己能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估计接下去还要自己出谋划策,设法迅速迎回高炎定以此来安北地的人心。
他在心里把云州大营里的那帮武夫痛骂了好几遍,这帮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关心则乱之下竟然让人公然带着那条断臂一路从鹭山到镇北王府地招摇过市,这是怕没人知道高炎定可能被困戎黎,存心要给他大肆宣扬一番才甘心吗?蠢不可及!
高炎定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手底下究竟养了些什么蠢货废物!
谭妃捏着帕子,眼眶沁着热泪,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此时明景宸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听了金鼓的话,一时冲动出了那个头,现在悔之晚矣。可要他丝毫不顾念谭妃,当场甩袖而去,他又做不到。
可要他如何与谭妃说?
实际上他对高炎定的事知道得并不多,这厮很少会在自己面前提及军务公事,这次对戎黎的行动,自己知道的还不如金鼓来得多。
可又不能对谭妃如实奉告,说自己一概不知。
无奈之下,他只好现编现卖,至于谭妃会不会信,那他就管不着了。
明景宸道:“还请您放宽心,王爷不打没胜算的仗,临行前,他与几位大人、将军针对此次深入戎黎的计划做了详尽的谋划,据在下所知,算得上尽善尽美了。王爷和高家在北地经营多年,戎黎又是老对手,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那边自有王爷安插多年的眼线和内应助他顺利奇袭。不过其中的内情因涉及到机密,在下不便告知与您,还望您宽宥。”
“至于那条断臂……”
谭妃一想到那条手臂还有那枚眼熟的墨玉扳指,一口气不由地吊起,“怎样?”
明景宸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波澜,他道:“也许是帝京那边,也许是戎黎人故布疑阵,不管是哪方势力所为,其目的无外乎是为了要我们自乱阵脚,从安宛内部下手从而达到令王爷自顾不暇,腹背受敌的窘境。”
谭妃见他信誓旦旦,谈吐得体周到,虽没看到能力证高炎定平安无事的证据,但总体上已经信了七八分,为此脸上神情好了不少,有了些品茶的闲心了。
她轻啜了一口茶,道:“景公子说得不无道理,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稍稍有了着落。只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