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睡去。
然而,一闭眼就一脚踏入了梦魇的陷阱中。
他站在茫茫夜色里,狂啸的北风肆意凌虐,发辫被吹在脸颊上,如同劈头盖脸的一顿软鞭,火辣辣地疼。
他身处高炎定的帐篷外,近处是一堆篝火,明明火焰烧得热烈旺盛,他仍旧觉得浑身像是被埋在雪里一样刺骨得寒冷。
周遭悄寂无声,仿佛整片营地只剩下他一人,他掀开帘笼,里头同样不见高炎定的身影。
但那熟悉的、被丝绸包裹着的东西还静静地躺在榻上,让他禁不住成为被好奇心操纵的傀儡,一步步朝它靠近。
揭开布料的手微微颤抖,胸膛里像是镂空了一大片,一颗心没着没落地疯狂跳动。
那丝绸一层又一层,仿佛无穷无尽,在他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乎要将他整个儿淹没。
就在他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那丝绸总算到了尽头,他心口憋着一股气,太阳穴突突地跳,连手背上的青筋脉络都因为过度的紧张被刺激得根根分明。
明景宸将最后一层布料掀开,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定睛一看,顿时瞳孔紧缩,只觉得血液逆流,如遭雷击。
只见那丝绸下的物什现出了庐山真面目——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青白、冰冷、缠绕着死气。
更可怕的是,这颗头颅上的五官有着记忆中属于那个十多岁便初登大宝的少年皇帝兕奴的影子。
明景宸抖如筛糠,他狠狠闭了眼复又睁开,然而眼前所见无一改变。
就在他颤着手想要去摸一摸以此来确认真假的时候,原本闭合的眼睛突然大张。
“小皇叔——”属于亡者的瞳孔内只剩一片灰白的浑浊,如同死鱼的眼珠,暴突着。
头颅眼角留下两行血泪,殷红刺目。
“小皇叔——”死人的嘴巴开开合合,不断重复着这个熟悉的称呼,令明景宸惊惧交加的同时心如刀割。
“兕……兕奴……”明景宸呢喃。
“小皇叔——”头颅上的眼睛再次睁大,仇恨、狰狞、痛苦装得满满当当几乎就要从眼眶里溢出,“汝甘为乱臣贼子乎?”
明景宸惊恐万状,脸上血色尽褪,他刚要分辨,却见那头颅突然迅速枯蔫下去,如同一盆枯败的盆栽,青白面皮上开始爬满皱褶和黑斑,变作苍老阴鸷的陌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