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灯古佛相伴的日子看似清苦,实则却很闲适,每日除了象征性的撞几下钟外,闻青吟大部分时间就是看书习字,调香烹茶。
就连一向刻薄的春枝也忽地对她好起来,说寺中斋饭寡淡,每日都要去后山竹林挖秋笋、采野蕈给她吃。
不知不觉已过了七日,就在闻青吟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时,这日一早却来了麻烦。
曾嬷嬷一手提着春枝,一手拿着块玉佩进了屋,将春枝往地上一掼,不客气道:
“娘子,春枝是您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原不归老奴管,但这小蹄子竟在老奴眼皮子底下与男人私相授受,老奴便做不得睁眼瞎了!”
闻青吟眉心微跳,淡睨一眼地上的春枝,接过那枚玉佩细端了端。目光再度落回春枝身上时,不待她问,春枝已“扑通”跪正:
“娘子!奴婢有话要禀,但只能同您一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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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一跪一坐,此时屋中已没了旁人。闻青吟把玩着那枚玉佩,春枝咬了咬唇,终是开口:
“这玉佩是、是上山那日撞见的那位郎君所有……”
据春枝所述,那日入寺安顿好后,她良心过不去,又悄悄回去将人给救了!她将那人拖至后山的洞里,每日借着挖笋的机会给他煎药喂食,几日下来竟花光了积蓄。
如今人仍未醒,药不能断,她只得摘了他的玉佩找其它香客换银子。不想刚与一位男香客谈妥,就被曾嬷嬷逮了个正着。
来龙去脉听罢,闻青吟直扶额叹息。
事儿大约是这么个事儿,但救人的理由让人难以置信。要知这丫头可是打断过乞儿的腿,戳瞎过小丫鬟的眼,全仗着她老子娘是祖母用惯的人,才屡屡全身而退。
这样一个人,何时就生出了菩萨心肠?
闻青吟思忖片刻,便道:“你既选择只同我一人说,便是不想将他供出。我可以成全你,只是侯府规矩大,若由曾嬷嬷处置你必不会有好果子,倒不如将你送回闻家,由祖母发落你可愿意?”
春枝是家生子,当初抢着做陪嫁便是想凭姿色搏个前程,可如今连闻青吟都进不了侯府,她的前程也成了镜花水月。
是以听到这番安排,她痛快点头。
只是走时她却一步三回头,眸中带着乞求,闻青吟知她是想将那个“麻烦”托付给自己。
可她到底还是摇了头。
是夜,她却做了个梦——梦中男子趴在她的床畔,乌浓发丝如藤草般将她缠住,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苍白干涸的唇瓣翕张……
伴着一声惊呼,闻青吟蓦地坐起,寒意顺着后背涔涔而下!
她后知后觉,那人说的大概是:“我——饿——”
鬼使神差的,她又拿出那枚玉佩来瞧,许是当下光线的缘故,竟瞧出了白日未曾发现的端倪!
白日看时,仅能注意到那些繁复的雕镌,此时在烛火下,却能看到隐隐显现的螭龙暗纹。
内造之物,当是御赐。
这么说来,那人不是贼匪,而是官?!
轻覆的睫羽下,闻青吟瞳孔微缩,直觉此事的麻烦已超出之前所想。而自己似乎也没了退路……
若起初视若未见倒也无妨,可将人带走却又半路扔下任其自生自灭,便是招祸了!
踟躇良久,她心绪渐渐平复,瞥一眼窗外,晨曦微白。
一声低低的喟叹后,她穿好衣裳开门。
往后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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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春枝的描述,闻青吟顺利找到了那个山洞。拨开藤蔓,便见寻常堂屋大小的洞穴里躺着一人。
春枝偷了寺里的被褥,为他铺了张看上去极为舒适的地榻。
闻青吟吐纳几息,这才提裙走了进去。她在男子身前驻足,本想先探探他的鼻息,却在指尖凑近那张脸时有一瞬的怔然……
与初见那日大不相同,他身上的血污已被清理干净,乌浓的长发如梦中那般披散着,愈发趁出秀整苍白的面容。
轻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劲锐的唇峰……无一处不精致绝伦。
真真儿一副刻雾裁风好肌骨。
她突然就明白了春枝那日前后不一的态度,只怪当时自己注意力全放在他的伤势上,未留意这张脸,不然早该有所警觉。
她探了他的鼻息,还算匀停。又摸了他的额头,也已降温。看来没人照料的这一日一夜,他自己倒挺争气。
睃巡一圈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