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霞那叫做底蕴,一脉相承了千年的泱泱道派,宫殿楼宇奢华一点又怎么了?况且仅是三清峰论道坪一处金碧辉煌,其余首峰一律从简素朴,俗话有云人靠衣装佛靠金镀,作为天下第一道派没有些许看家的门面成何体统?依我看这天下道门林立,数不胜数,唯独髻霞山是真正的道家风范。”
白云有些摸不着门道,一路上从未听过这位自视甚高的中年男人夸过谁,可他这回竟破天荒地对髻霞赞不绝口,其实只要稍稍往更深一层去想,窦长安厚此薄彼的用意便显而易见。
话未落音,窦长安又不屑一顾地说道:“反观万象观,道心蒙尘,一味只知穷奢极侈好大喜功,打肿脸充胖子的本事倒是厉害,也不见得有悬壶济世的善举,道家讲求的是道法自然,一切顺其自然,本来万象山上紫气蓬勃,乃天底下难得一见的气象,在天下奇山之中位居三甲,理应顺其自然稳步前行,待到气运盈满自溢,万象观自然会时来运转一鸣惊人,可万象观偏偏要做的操之过急揠苗助长的行径,在根基不稳之时急于求成,一旦遇上了大风大雨,崩塌瓦解只是早晚的事,如今万象山为云雾笼罩正是气运散尽的前奏。”
“窦前辈,你与万象观之间有过“牙齿印”?”白云忍不住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喜欢万象山这个地方。”
窦长安先是不予回答,约莫是发觉话题跑偏了,停顿片刻后又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反正万象观福兮祸兮亦与我无关,是他们掌教亲手把万象观的气运挥霍得一干二净,怪不得别人。”
中年男子如是说道,脸上却若有怅然,又回到了正题:“所以说我与万象观的关系全因她而起,她是上一任万象观掌教的钦点接班人,也是上一任掌教的掌上明珠,本该接任万象观掌教之位,保万象山香火兴盛,可我非得把她抢下山,万象观没人拦得住,前掌教虽是不舍却也只是千叮万嘱,要我好好对待他这位宝贝女儿,在下山的时候,有个莫名其妙的王八犊子拦着我,死活不肯让我带她下山,还说要与我一战,赢了才许走,输了让我不得再踏入万象山半步。”
窦长安又喃喃道:“不过这一走,倒是便宜了那个要与我一战的王八蛋,让他有机会坐上掌教的位置。”
“后来呢?”白云不禁追问道。
“后来?自然是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正所谓好狗不挡道,我窦长安的路你也敢挡,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若不是前掌教出手阻拦,我早一剑削去他的脑袋,你说我即便能不卖面子给天下人,也总不能不卖给我那老丈人吧?再后来我与她说起这茬往事,她才道出缘由,原来那个王八蛋是她师兄,对她有爱慕之情,才死活不让我带她下山。”窦长安破口骂道:“他娘的,早知如此就该一剑削去他的脑袋。”
白云悄悄在心底一顿推敲,结合上山以来的种种,大胆猜测道:“前辈,那个拦你下山的万象观弟子可是如今万象观的掌教?”
扎了一束丸子发髻的窦长安目不斜视,死死盯着远处的青苍殿,舌头如绽春雷:“就是那个王八蛋。”
直到当下白云才茅塞顿开,原来窦长安并非是与万象观生恶,而是与那位万象观掌教生恶,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看似孤傲自负的窦长安竟也会为了一位女子吃尽干醋,可想而知那位女子是何等姿色倾城,才华横溢。
白云又纳闷了起来,既然那位女子是窦长安的妻子,又曾是万象观寄予厚望的下一任掌门,何故她却要躲了窦长安足足二十年?其中的缘由白云根本无暇寻根细究。
窦长安不问一言半句便洞穿了白云的想法,云淡风轻地说道:“当初我与她离开万象观后走遍了大江南北,东游无尽海,南入苍山洱海,北去大漠看长河落日,还去了一趟西域,虽说闭剑封鞘没于江湖的滔滔潮涌,可我始终还是放不下手中的剑,她终归是忍受不了我对剑的痴迷胜于她,最后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便离开了,至今我仍记得那封书信的最后四个字,一别两宽。”
听过了起因,白云默默无言,不知该如何去安慰那个背影阑珊的男人,但见他一脸坦然,仿佛早已放下这段令人扼腕叹息的感情。
只是追忆往事多多少少会伤肝断肠,约莫连窦长安自己也心生感触,目光涟漪荡漾,可他并非是那些多愁善感,恨不得吟上两句诗词歌赋烘托心境的矫情儒生,只是轻轻地抖了抖衣袖,闭上了眼睛。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山风迎面吹来,月色绰绰,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沧桑了许多,他缓缓开口说道:“其实退一步说,万象观之所以变得如今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