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玉金心生震撼,暗想:“世上本无两全法,那便创一两全法。这吕方仙人真的厉害。且不说这一道厉害与否,单是这独辟一道的才情,就令人叹服。这世间事,从零到一,从无到有,却比从一到十更难得多。这却是人因思维的惯性,便是想,都想不出的……毕竟一人之思考、幻想,纵然再是奇妙,却也不能脱离于本身的见识之外。这‘化道’却是发人之未发,思人之未思的。”
吕方又言道:“只是,要创两全法,该怎么两全,我起初时候是毫无头绪……一日,我在检验机械,用之演算时,突然就有了一些灵光——那些机械,若是一些零件坏了,我便可以换一件。如此一件、一件替换,最终后,那机械之上,岂非已经早不是原先的了?可,这一机械,却也还是在循天时之变化,为我之所用。我将我之所需录入其中,便也能出结果。”
这话却是令谷玉金心中一动,想到了“忒休斯之船”来,便是论述了一艘船,修修补补,旧的、坏的部件被替换,渐渐整艘船的旧的零件就都被替换了,那么着一艘船,是一艘新船,还是原本的船?
谷玉金好奇,心道:“却不知他的答案又是什么呢?”便问:“仙长想到了什么?”
吕方却是问三人:“你们且说一说,我那天象仪修了又补,零件替换了一件又一件,那它还是它吗?”
米明秀语带犹豫,说道:“是……吧?”
戚正荣皱眉寻思,过了许久,才说道:“该不是了吧?换了毕竟是换了,怎么还能是原来的呢?”
吕方“嗯”一声,微微点头,又看向了谷玉金,银白的眸子里似多出了一些期许,问道:“小友,你又怎么看呢?”
谷玉金轻皱了眉,思索许久,方才反问了一个问题:“仙长,那小时之我、如今之我、成年之我、老年之我,都是我吗?”
米明秀有些诧异,心道:“这孩子……这一个问题问的倒是怪,小时的你,成年的你,老年的你,不都是你自己吗?莫非还能变成了别人不成?”想着便又看了一眼戚正荣。便听吕方说道:“自然是你。”
谷玉金舒了一口气,展了眉头,说道:“既如此,那所有零件都换过了的天象仪,便还是那一个天象仪。不论换多少次,怎么换,它也还是那一个。换一个零件,和换一个天象仪,是并不相同的。一个零件,是需照着这一天象仪的需求琢磨、替换废件。换天象仪,换的是一个全新的天象仪。若是前者,它还是它,若是后者,它便不是它。”
吕方道:“有意思,这个答案很有意思。只是,这一个答案,你又缘何要用人来做一个前提呢?”
谷玉金斟酌了一下措辞,方才说道:“人是秉男女之事,历十月怀胎而生,而后渐长成人的。仙长可以想一下,若人无增补,岂不是不能成长?那增补的,在母胎中,是母亲的骨血,初生后,是母亲的乳水,渐渐长大一些,又开始食水谷。吃喝拉撒,吃喝是入,拉撒是出,这一入一出,不是正和仙长给那天象仪换件、增多一些功用、细节,是一样的道理吗?它初时可能是简陋的,但仙长日积月累,帮助找补,就让它成长了。只是人的成长,可以依靠自性,而它的成长,需要仙长之手、仙长之智罢了。但,它,却始终是它,是不曾变的。”
吕方大笑,说道:“哈哈哈……正是此理。是我、非我,在乎整体,一件之更迭,经了整体的规训,便不属于别者,而是我之一部分了。于是我就先想到了尸傀之法——人失去了神,便不能治身,身体无法新陈代谢,便会僵死。于是其一,我便要寻到一种使身体不死、不坏之法,能新陈代谢营养。二者是有代我之髓海者。这一找便是数十年,方才让我注意到了阴暗、潮湿之处,无所不在的那些菌丝。柔弱、繁盛却不张扬,自有独到。后来,我又以药理之术养之,先入我之身体,而后断绝水谷,便以它们营养我身,再代髓海。婴儿成后,髓海本就日益萎靡,故我以这些菌丝代之,却是顺理成章。等婴儿破了囟门之时,它们便也完全取代了髓海。是以这一个我,却还是我,又因和那婴儿本是一体,所以彼此相通。”说罢,吕方又是一叹,说道:“都说‘富贵不还乡,犹锦衣夜行’,我这大道,却也一直都无缘与人分说。今日见了你们,却是听我唠叨了。”
米明秀说道:“真人哪里的话,您说的这些,我们以前却是听都听不得的。真仙当面,能听一听,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戚正荣也说道:“正是此理。”
吕方说道:“后来我飞升之后,我便在此观星算术,醉心丹药,闲来逗弄一番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