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玉金睡得很快,捉意的一丝温柔恍恍惚惚间,便藕断丝连,越细越微小,而后将之一撤,人便囫囵跌入了梦境之中。
草原上露重、气寒,尤其是一到后半夜,气温便越发寒冷。一丝丝、一缕缕的寒气,便会从窗缝、门缝,各种缝隙渗进来,吹在人裸在外的皮肤上,便将皮肤吹的又凉又木,便似是被反复打磨过,触感都仿佛隔了一层。
谷玉金一整夜都戴着口罩,呼吸不觉凉,鼻尖、面颊也都是热乎乎的,可额头却一片冰凉,人也在这一片冰凉中醒过来。
看了一眼陷在黑暗中的窗户,谷玉金心里不禁想:“这草原上真不如口上那里舒服,一到这会儿,就开始冻额头了。”便又琢磨,“下次该把纱巾也围上,把额头也裹住了。这样就不怕冻额头了。哎,这是真熬难人,睡个觉都不能畅快。”随后,这一念便如潮水般退散,人也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便又生出一念来,却是:“之前却不留意,早上一醒来的时候,人心是最静的。便是有些涟漪,也是旋生旋灭,不能影响心意。不过,也正因如此,故也很容易又再睡过去……想来想上一二事,这些杂念也灭,人也不觉就又睡了囫囵觉。”
之前不想,是无意去想,也不曾注意。可这着意一想,才知道了这内中深刻——这种一觉醒了,又想一会儿,便再囫囵一觉,再一睁眼便到了中午的事,他是常经历的,不能说是“不深刻”,只是习以为常了。
当跳出了习以为常,再去审视这一现象,便有所收获,暗想道:“难怪道人、僧人打坐,多会选择这一个时间段。什么‘采集紫气’真假不知,可这会儿这一个时间,却是人心最静的时候,入静自也最容易。或者说是并非这一时段最容易,而是人骤然从睡梦中醒来,正是处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本就是在一种玄妙之中,只是无人去制约心意。这时起来,约束住,自然就进了那种境界。而道人、僧人多选这一时间,便是因人是白日劳作,夜里睡觉的。若是反过来,那便可以做出相应调整。”他想着便闭上眼睛,捉了意,而后便稍动心、起意,将一丝意念分润过去。
符之一至,踵息便生,周身之脉搏,节、节而累,一息则行四寸。
虽只是一丝意念,可那搏动之下,却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力大。
他躺在炕上,便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揉着他,身体和被褥有明显一涌一涌的摩擦,头在枕上碾动时候,更是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那是枕头中的糠皮被挤压、碾动,发出的声响。
枕头离耳朵那么近,声音也“咔嚓”“咔嚓”的那么大,听着就像是有一只小仓鼠贴着他的耳朵在偷吃薯片。
心一舒张、奋发,那一股力量便从脚到头一涌,心中一收缩,那一股力量就没了。他的身体也会随之一缩。
而这一股力量的潜流,却也惊醒了戚正荣、米明秀二人。
二人本睡得正酣,身体便察觉了动静。那动静虽是细微,可在安静时候,却又分明。
戚正荣一睁眼,低声问了一句:“地震了?”跟着就反应过来不是。若是地震,便是一下、一下的,却不会这么规律,在一看谷玉金,见谷玉金身体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按在炕上,一下一下的推,身体有明显一上一下动的痕迹,才反应过来。不由失笑,低声说道:“嗐,原是玉金。”
米明秀说道:“我也道是地震了呢。让他练着吧。”
戚正荣却是心头灵光一闪,和米明秀说道:“师妹。”说了二字,便用眼神示意,瞥了谷玉金一眼。
米明秀道:“卖什么关子?”
戚正荣低声说道:“你看玉金,这行气以踵,一息一息,如此分明。这震动,咱们一静下来便能体会得到。这岂非也是一个机缘?咱们便顺应这种感觉,跟着玉金一道,不就也能摸到踵息的门槛儿了?”
米明秀眼眸一亮,道:“好想法。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二人便仰面躺下,选了和谷玉金一般的姿势。试着从炕板上传来的律动,去感受踵息。
谷玉金便说道:“叔、婶,你们双手放在腹上,或是两侧肾脏的位置,效果更好一些……”
适才二人小声说话,他却是听见了。他是在踵息,却只是用了一丝心力在上面,并不算多,心意却是悬在高处,诸内、外之感觉,也都存在,犹如山脚之人间,星罗棋布,尽收玄览。
戚正荣、米明秀依言,放好了双手。二人感受着炕板之上传出的律动,虽觉规律,可直过了一个时辰,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