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蕲县县城的城门前。
两个县衙的小吏拦住三人:“照身帖呢?拿出来。”
照身帖是秦时人们的身份凭证,最早在秦孝公时期,商鞅变法时推行,之后一直沿用。
所谓的照身帖,其实就是一片光滑的竹板,上面刻有持帖人的画像、姓名、籍贯等,秦人需随身佩戴,用以验证身份。
二人将三枚照身帖取出递去,陈子涉递给的,自然是原本陈胜的照身帖。
小吏一一看过后,拿着陈子涉的照身帖狐疑道:“阳城,怎么又是个外乡人?你来我们蕲县做什么?”
魏氏立刻替陈子涉答道:“官爷,这是家里的远房亲戚,我们父母早故,一直靠着亲戚接济,这次是来帮我们置办些家用的。”
小吏上下打量了陈子涉两眼,看他穿着破旧,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人,便将三枚照身帖丢了回去。
“进去吧,这几天外乡人不知怎的多了不少,你们别惹事。”
三人走进县城,陈子涉也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时代城邑的模样。
秦朝的城市规划比较简单。
大致分为以官府、衙署为主要建筑的中心区域,坐落着传舍、酒肆、米行、布庄等商铺的“市”,以及供百姓居住的“里巷”。
蕲县曾为楚地,楚国虽然已经灭亡了十余年,但蕲县的建筑还保留着楚地遗风。
这里的屋舍布局对称,井井有条,材质则以木构为主,多用悬山顶、斗拱等建筑技艺,独具特色。
陈子涉逛蕲县时,魏氏姐弟始终跟着他。
魏氏还是和之前一样,低着头神情木然。
阿梁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时而围绕着魏氏转圈奔跑,时而拉着陈子涉对周围指指点点,说着一些语无伦次的话。
粗略看了一圈后,陈子涉停下脚步对魏氏道:“既然已经到蕲县了,你们该去哪里便去哪儿吧。”
魏氏沉默不语,被陈子涉催促了几遍后,她才木然道:“我们姊弟无处可去,若是回乡,不是饿死,便是被另一帮匪徒掳掠。”
陈子涉:“你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一直跟着我,总归也是不方便的。”
魏氏回应道:“恩人放心,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恩人给了不少半两钱,我想以此为本钱,在城里做些买卖,养活自己和阿梁。”
“只是恩人第一次来蕲县,想来陌生,或许还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她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一长串话。
陈子涉没想到,她竟如此知恩图报,思量片刻后道:“我初来乍到,得找个住所,你可知哪里能供外乡人落脚?”
魏氏问:“恩人是想住传舍,还是找驵侩赁一所住处?”
陈子涉险些没听懂她的话,好在陈胜的记忆逐渐融合,思索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所谓“传舍”便是秦朝的旅店,而“驵侩”则是秦人对从事中介职业者的称呼。
陈子涉想,在蕲县等候贺良派遣来的黑水台密探,应该也用不了几天时间,暂住在传舍里倒也便利。
他正要开口,忽然缠绕在腰间的粗布包裹一晃,传出“哐当”的声音。
陈子涉眉头微微一皱,做了个手势让魏氏姐弟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转入身旁一条无人的小巷之中。
走进巷子里,陈子涉用后背作为遮挡,摘下腰间布包,取出个小臂长短的金盒子。
这是安置徐夫子的金盒,因盒子体积较大,无法揣进怀中,所以他找了些布料,做成了一个粗陋布包缠在腰间。
取出金盒中的徐夫子,陈子涉对着这卷竹简恭恭敬敬问:“夫子有何教诲。”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臀部一阵骨裂般的刺痛,差点疼得他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
竹简自行展开部分,上面出现一行字:“为何不行礼?”
陈子涉强忍疼痛,捂着后腰道:“夫子息怒,这在外面呢,实在不方便,给弟子留点儿面子,回头我定奉上一首好诗,以敬夫子。”
竹简文字变化:“哼,且宽恕你这一回。”
陈子涉心里松了口气,话归正题:“夫子是有什么指点吗?”
竹简上的文字全部隐去,而后,四个字缓缓浮现:“人定不定。”
“人定不定?这是什么意思?”看着竹简上意义不明的四个字,陈子涉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不论他如何追问,徐夫子都不再有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