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条路走起来何其之难,甚至说我看不到半点希望。我行走新旧大陆诸国十多年,著书立说,唤醒民智,组建会党,为的就是能走出一条道来。
我第一次见到火枪火炮时,我曾经欢欣雀跃!我第一次见到蒸汽轮船时,兴奋莫名!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或许有朝一日能够帮助我掀翻头顶的大山,推到那层层的压迫!
但没有用啊,阿楚!”
陆西平声音似乎带着凄凉之意,一边说着猛然咳嗽了两声,嘴角露出殷红的鲜血,脸色在这一下后更加难看。
“陆先生!”
裴楚看着陆西平的情况,心头再次一惊,尽管他不懂任何医术,但也能够看得出陆西平现在的状况非常的差。
“别……别碰我!”
陆西平再度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依旧强撑着站在那里。
“阿楚,我不知你是什么来历,你是武功超凡的强者者也好,修道者也罢,还是身怀秘术,你都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那个救我的拳师不是,道士不是,大太监不是,你也不是。你不懂的,你不明白的!”
“陆先生,我……”
裴楚能够听到陆西平话语里那种浓浓的绝望之意,或许早已有之,或许是昨晚深受刺激。
这个世界是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或许普通人极其少数有上升的渠道,但一旦迈入超凡后,自此便与普通人隔绝开了。
他看过陆西平留下的史书里记载的超凡显圣,完全能够理解陆西平此刻的痛苦。
他学过政治里有阶级论,以这个来说,这就是完全的阶级固化。
这种固化比他身处的现实世界更牢不可破,因为力量完全不是在一个等级之上。
这种强烈的情感刺激得裴楚心中刺痛,让他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却完全说不出来。
陆西平没有去理会裴楚,只是面上悲哀之色愈浓,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
“超凡显于世,普罗大众再多又能如何?深入群众,发动群众,不过是一句笑话罢了!
再奋力的抗争不过是螳臂当车,纵观这个世界诸国历史,不论是内战也好,外辱也罢,无非是头顶上的超凡力量的胜败输赢!
我等凡人能做的不过是生生世世被超凡凌驾于头顶……呵呵……南粤省十万青年十万军,一个南粤总督就反手镇压了,人头滚滚……数万夏工聚集的棚户区,几个超凡激斗之下,无人救火,拯救受害的普通人。
我救不了啊,一个陆西平救不了,千百个陆西平也救不了,谁也救不了啊!”
远方,一轮红日慢悠悠的从海平面上爬了出来,光芒万丈。
陆西平看着那爬上海平面的红日,身体再次摇晃了起来。
这一夜里,他先是被粘杆处的刺客重创,之后又接连见到超凡交手,被肉瘤怪物的毒素,和后面太监虞良辅和裴楚交手的伤害波及,已然是油尽灯枯。
“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让我子民鲜血满地……”
远望着初升的红日,陆西平脸上是悲凄的笑容,念完最后一句,直直倒下,再无声息。
裴楚上前一把将陆西平扶住,瞬间泪如雨下。
陆西平是他来这方世界以来,接触过有大情怀和悲悯之心的一个人。
他能够懂得陆西平那种强烈的家国情怀,揽天下为己任,为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底层受到压迫的人发出吼声。一点一点的去积蓄力量,去寻求突破和改变。
他身上的伤或许很重,但最重要的应该是陆西平已经绝望,萌生死志。复兴会的核心成员被一锅端,在帝国的十万青年被剿灭,他的所见所闻,还有连番遭受到的打击。
让他完全看不到希望。
这就是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悲哀!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可在这里,十万匹夫,装备了枪械,依旧不过是转眼间就被镇压。
裴楚学过政治历史,能够懂得这些道理,这个时代,真正像陆西平这样的人只是少数。
或许说,出现过很多,但最终都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所有的人寻求的便会是自身的强大,超凡脱俗,高居顶端,目光所及不会再是金字塔的最底层。
“陆先生,你是个伟人!”
感受着怀中的躯体渐渐凉了下去,裴楚坐在了岩石上,将陆西平的身体放在旁边,无声地看着远处的红日爬上海面,冉冉升起。
裴楚就那样愣愣的坐在那里,眼里有纠结,有茫然,有无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