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元太妃的住处时,皇后在寝殿门口守着,宗钦在屋内见元太妃最后一面。
宗钦面色平静,坐在元太妃床前,元太妃早就不负当年的雍容,早已病体支离,行将就木。
青丝已成华发,这些年来,元太妃自己折磨自己,瞧着宗钦坐在眼前,她艰难的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嶙峋的手指挣扎着,想要触碰,可怎也够不到宗钦。
元太妃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聚拢,顽强的撑着自己,靠在枕上,这一点动作,使虚弱的她额上满是汗珠。
宗钦双手抱胸,就这样看着,不说话。
“钦儿,”只喊了一个名字,喉咙便有撕裂的感觉,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盯着宗钦,“是我的错。”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宗钦眼里闪过冷凝,并不相信元太妃说的话。
见宗钦无动于衷,元太妃咳嗽了两声,伸手要去够边上高几上的茶碗,宗钦递了过去。
元太妃惊喜的抬头,看着宗钦。
“你是不是原谅了母妃了?”
宗钦依旧不言,她说过太多的谎话了,他至今任然不记得她是否对他说过实话。
元太妃哆嗦着喝了一整盏温水,靠着床架支撑着,“钦儿,当年之事,是我对不起太后,我会下去给她磕头认罪。”
她错了,她认。
宗钦:“人死不能复生,你认罪她也听不到。”神鬼之说,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用来愚弄百姓和女人。
元太妃刚刚的惊喜又落下,松垮的眼皮耷拉着,嘴角蠕动,又道:“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不求一死百了,只元、陈两家并不知情。”
说着又抬头去看他,无奈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信,只当年之事,是我糊涂,执迷不悟,一切祸事皆有我主观臆断,酿下弥天大祸,最后只求你一件事,给元、陈两家一条生路。”
她能怎么说,说他敬仰的太子哥哥,骗了她,才导致了后面她极端的报复。
那是他当作父亲一般,敬仰的太子啊。
宗钦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冷漠道:“即是如此,就当你养我九年的恩情,一笔勾销。”日后也不必再念着什么养育之恩了。
“好。”元太妃合上眼,身体一点一点的滑落。
姜晗跟着一众嫔妃站在花厅里,大家神情肃穆,谁也不敢说笑。
皇后在门口久等不到宗钦出来,想要推门进去看,又怕他们还在说话。
过了一刻钟,杨彦的声音响起,“元太妃,薨!”
宗钦大步从屋内出来,见皇后,吩咐道:“元太妃葬礼,一切从简,不必在宫内停丧治仪,嫔妃也不必去灵前守丧。”
皇后一怔,马上又反应过来,“是,臣妾这就去安排。”
看来陛下跟元太妃是至死也没有和解,皇后的心是越发的沉了。
姜晗她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归。
等到第二日也不见宫里有任何丧仪,姜晗遣了人去问,清菊回来道:“元太妃的丧事不在宫内办,连夜送去了京郊的皇家寺院里停灵,说是等钦天监选好日子,便要送去先帝的陵寝。”
实在是怪异。
姜晗问:“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吩咐?”皇后管理后宫,对于这一次治丧必定有吩咐的。
清菊回道:“并无特别吩咐,绯玉姑姑只说是最近穿素一点。”绯玉姑姑年纪并不算大,今年二十五,只是她不愿意出宫嫁人,便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只待等到三十岁,梳了头发做管事姑姑。
她们叫姑姑,只是为了表示绯玉地位不一样。
姜晗:“那就最近这一段时间,咱们宝慈殿里,也别准备什么大肉了,都先吃几天的素菜。”万一宗钦过了,见着她们大鱼大肉的,那就惨了。
她觉得宗钦是一个极度的双标的皇帝,而且也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皇帝。
清菊福身,“奴婢这就去跟姑姑说。”娘娘这样说是对的,陛下态度实在令人诧异,可越是这样,她们这些人越要注意。
元太妃薨逝的第五天,长乐侯府的陈七姑娘,入宫为美人,住在倩美人的延春阁里。
陈美人内心只觉得屈辱,攥着手帕,脸色煞白。
陛下竟然叫她跟一乐姬同住,还让倩美人住主屋。
陈美人虽然知道自己入宫后待遇并不会太好,也做好了被宗钦遗忘抛弃的打算,可叫她屈居一个乐姬之下,陈美人还是忍不住,抱着婢女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