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很多年,戴瑞安都能记得住那回荡于胸口的两声叹息。
每一个雷雨交加的天气,当他一个人坐在参天塔的顶端,视线穿过古旧的石廊,绕过无边的雨幕,最终散落于无边的天空之时,他就会想起。
而只有在这個时候,戴瑞安·海塔尔才会默念一个在参天塔已经属于禁忌的名字。
贝勒·海塔尔。
……
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参天塔的继承人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眼睛中流转着他自己也分辨不出的神色。
最终,心里的一切想法都变成了掠过额角的微风。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我拦不住你,去做吧戴瑞安,我会把最好的士兵调给你,不用还给我。”
“但记住,戴瑞安,家族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也许是三个,如果诸神慈悲,能把加尔斯还给我们的话。”
戴瑞安没太明白贝勒突然的低气压是怎么来的,但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好,我也相信,加尔斯不会就这么一辈子躺在床上的。”
听了戴瑞安的话,贝勒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那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会议室里的吵吵嚷嚷,末了,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那么狼狈吗?”
没等戴瑞安回答,贝勒给出了回答:
“因为,我见到了辛西娅,她……断了下巴,舌头挂在我送她的那件绿色的纱衣上,却还朝我扑过来,想撕开我的喉咙……”
“我……杀了她。”
刚准备继续掌控会议走向的戴瑞安愣住了。
辛西娅·海塔尔,他太熟悉这个名字了。
那是参天塔的太阳花,是加尔斯唯一的女儿!
戴瑞安能感觉到吸入自己肺部的每一丝气流。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他回来之后见到贝勒,后者的情绪就一直不高了。
虽然,贝勒所杀死的,不过是一具被死灵术驱使,不肯沉寂的躯壳而已。
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人,是贝勒看着长大的。
他和加尔斯虽然兄弟两个之间在安排之下,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冲突。
但那和孩子无关。
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贝勒挥出了那一剑。
他没办法原谅自己。
戴瑞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哥哥,说什么呢?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贝勒在谈起加尔斯的时候,是那样的语调了。
深吸了一口气,戴瑞安决定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战争的创伤不会很快过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快速结束这一切,让这个不停让海塔尔家族失血的伤口,赶紧愈合。
于是,他命令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强行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会场。
挥舞刀剑的手掌纂成了拳头,然后缓慢,但有力地砸向了橡木桌面。
砰!
如同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会场上顿时沉寂了下来。
戴瑞安抬起眼睛,扫过一张张盯着他的脸庞。
他说:
“诸位,讨论到此结束!”
话音落下,一股紧张感呼啸而来,扫过了整个会议室大厅。
熟知戴瑞安,跟他一路从南方打过来的几个人都知道,每次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的决心已经不可动摇。
“听着,我们现在有六千二百人,其中经验丰富的老兵有两千多,剩下的四千全是只打过防守战的新兵,所以,我们必须合理地调配他们。”
“现在,听我的命令!我希望,在我说话的时候,不管你们有没有意见,都给我闭上嘴,等我说完了再提,否则,我不介意落日之海上多漂一颗脑袋。”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却只是让大家皱了皱眉,却没人感到奇怪。
单论战果,这位戴瑞安·海塔尔自从开打至今,好像就没有输过。
就算是面临死人军团的拼命反扑,也是撑住了没让防线崩溃。
所以,他有资格说这个话。
才不管这帮人怎么想,人是一种在危难中习惯于服从强者的生物。
只要自己带着他们打仗,打胜仗,就是天天骂街,这帮人也会拿教会的圣水把自己的脸洗干净,然后站得笔管条直当乖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