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面孔无由来的恶意,以及餐桌上看似关心实则令人倒尽胃口的虚伪试探。
如今宋砚珩手里握了实权,没人敢再像从前那般刁难和轻视,可故作亲昵的举动同样让他觉得恶心。
宋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左边紧挨着的是宋卓华,之后是宋卓华新娶的第五任老婆,瘦小白净,性子温吞,存在感弱到嫁进来一年,宋砚珩都还没记清她的名字。
再往后就是一些完全没印象的亲戚,以及与宋家交往密切的人家,宋砚珩冷淡地扫视一圈,脸上依旧是伪装得极好的温和笑容。
他被安排在了宋老爷子的右手边,地位几乎要等同于宋卓华,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到另一边坐着的宋城旭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碍于爷爷的面子不敢发话。
宋老爷子起初对这位十几岁才被接回宋家的孙子并不热情,可自从他回国后,老爷子态度大变,意外地极其疼爱宋砚珩,甚至要超过从小一直养在身边的宋城旭。
外面流言纷纷,都说老爷子年纪渐长,开始看重亲情——可宋砚珩却清楚得很,无非是因为他一回国,就联合安禹收买了董事会,在华登的换届会上打败宋城旭,取代他成为了新的掌权人。
宋老爷子当了大半辈子的资本家,他需要的是有足够手段和野心的继承人,而宋砚珩正好符合他的期待。
什么隔代情深,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低下眼,看着盘中宋老爷子给他夹来的一块色泽鲜美的三文鱼,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又很快消逝,抬头笑道:“谢谢爷爷。”
三文鱼入口,讨厌的生腥味充斥鼻腔,宋砚珩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将它强硬地咽下去,猛灌几口冰水,才冲淡了些许味道。
“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多吧,看你瘦了,”老爷子拍拍他的肩,一副关切的模样,“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有什么困难要和家里说。”
宋砚珩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知道他说这些不过是在为下面的话做铺垫。
果然,老爷子并不想得到他的答案,紧接着道:“我听说华登最近要新建酒店,怎么,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这消息还没放出去,倒先进了一直号称在医院养病的老爷子耳朵里。
“是,”宋砚珩垂着眼,一副温顺的模样,“最近在筹备招标的事了。”
老爷子拧起眉,声音也变大了:“华登合作的一直都是那几家,招标是不是太费事了,我看辰轩就很好,陈家和我们宋家是世交,以前也合作过很多次。”
话音刚落,对面的陈宗就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酒杯,冲老爷子遥遥举起:“感谢宋总抬举我们,能和华登合作,是我们辰轩的荣幸!”
说罢便将酒一饮而尽,面色涨得通红,兴奋地看着坐着的宋砚珩。
——这是想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算准了一向以温和脾气好著称的宋砚珩不会当场让他下不来台。
陈宗是陈家的长子,底下还有两个后妈生的孩子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被父亲说过无数次资质平庸的他这次费尽心思受邀参加宋家这场家宴,势要把华登的项目拿下。
有了宋老爷子这句话,事情几乎已经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他不认为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男人有胆量反抗老爷子。
可等了一会儿,对面的男人只是懒懒地倚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漆黑的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打算接下他这杯酒。
陈宗看着他的眼,忽然有点发怵。>/>
许是沉默太久,一边的宋老爷子有些不满地看了过来,宋砚珩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平稳,却不带什么感情。
“我们也很希望能和辰轩合作,”男人的姿势未变,微微抬眼,明明是坐着的,却莫名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年前华登的第三家百货商场,由陈家承办的项目出现过不止三起事故;四年前京郊市中心的五星酒店,被查出消防隐患达到二级;去年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火灾,都闹上了长夷日报,应该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陈宗捏着酒杯的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以为这几次事故陈家都能在别人的掩护下美美隐身,可宋砚珩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令他何其难堪。
偏男人弯了眼,笑得灿烂:“抱歉,我只是想确保这次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华登很看重这次的项目。”
众人一片唏嘘,却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宋城旭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宋砚珩就这样拂了陈宗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