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的话，让卷发阿姨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你的头不疼了？”
“我刚刚醒来就发现头不疼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怕冷。”
老杨的声音打着颤，听着有些沮丧。
“老婆，我，我这算不算是无法适应低温环境，像他们小年轻说的，进化失败了？”
卷发阿姨没有说话，快步从床边走到老杨身边，伸手去摸他身上的温度，嘴里喃喃道：
“还真是退烧了……可是不应该啊，床上明明没有……”
“没有什么？”
面对老杨的追问，卷发阿姨没有回答，“既然没有成功，那你这么晚出去是要做什么？”
“我想趁着雪还没停，再去淋一遍。”
老杨一边打着寒颤，一边穿鞋。
烧了大半天，他的身体此时比以往更加的虚弱，一双鞋愣是穿了半天没穿上。
“唉哟，我来帮你。”
卷发阿姨没有阻止老伴的行为，反倒上前帮忙穿鞋，嘴里还埋怨着：“都怪杨芊芊那臭丫头造孽。”
谁知，听见这三个字，老杨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迷茫地问道：
“杨芊芊？是谁？”
他的问题问出声后，林初敏锐地听到卷发阿姨暗道了一声晦气。
但这声晦气极其小声，只有五感加强过后的林初听得见。
饶是在她跟前的老杨都没听见。
卷发阿姨缓了两秒，这才向他解释：“杨芊芊是你亲闺女，你不记得了？”
老杨停顿了许久，林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呼吸逐渐粗重。
“……我，我有闺女？”
他磕磕绊绊的疑问刚问出口，一直关在卧室里的杨芊芊就坐不住了。
她倏地打开门，抑制住想要冲出来的脚步，冲着老杨喊：“爸，你不认识我了？”
老杨愣神了许久，林初没有听到动静，猜测他大概是盯着杨芊芊看了许久，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儿子……”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就在老杨揪着自己的头发，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有一个女儿的时候，林初突然听到“倏”的一声。
“杨芊芊，你陪你爸下楼淋雪去！”
林初顿时意识到她听到的声音，是蹲在地上帮老杨穿鞋的卷发阿姨突然站起身子时的声响。
“不可能！”
杨芊芊立刻将房门关上，躲开了卷发阿姨过来抓她的手，“咔嚓”一声将门锁上。
她关上门后，声音依旧透过一道门传出来。
“爸，你可以不记得我，但你一定不能再去淋雪了，你想想哥哥……你儿子，他回来要是看不到你了，他得多难受？”
“你说过的，你儿子学历高有文化，他说的话你会听，是他不让你淋雪的，通讯断掉之前，他特意交待过我，不能淋……”
还不等她说完，卷发阿姨就忍无可忍发出了尖利的喊叫声：“杨芊芊，你给我闭嘴！你个不孝的东西！”
话已至此，杨芊芊也不再多说了。
而大门前，蹲得太久的老杨一屁股坐在了一地的鞋上，口中喃喃自语：“杨芊芊，杨芊芊，是我女儿？”
“儿子……儿子说不能淋雪，那我不淋了，不淋了……老婆，你也别淋。”
说完最后几个字，他又卡壳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像小猫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对啊，不对啊，老婆已经淋过了，淋过了怎么办啊，要听儿子的，要听儿子的……”
林初听着外面的声音，微微眯起了眼睛。
听老杨这状态，似乎精神已经有些不对了。
先是忘记自己有一个女儿，又是经受不了一点刺激，这怎么看，怎么像脑子有问题的。
但白天在楼下，林初匆匆一瞥，她分明看到老杨是一个斯斯文文带着眼镜，精气神还好的男人。
他从前大概率不是这样的，会变成这样……
林初脑海中浮现出下午她从他耳边拿走的那条雪虫。
是被雪虫钻过脑子的原因？
但她却没有问题……
林初眼睛里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暗芒。
外面老杨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与之同时发生的，是一声闷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