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尽头突兀地伫立着一家破旧酒馆,与周围环境说不上太过违和,但路过的人往往会唏嘘两句,又因过于脏乱而放弃想要进入的念头。
赤夜伊织将掌心覆盖在把手上,毫不在意被沾上黑灰色的浮尘。久经失修的木头发出“嘎吱”声,随之掩在其后的是几不可闻的雾气弥漫声。
她手上动作一顿,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这才将门彻底推开。
与意大利街头任意一家破落酒馆相比,这儿并无二样。
吧台后摆着所剩无几的威士忌酒瓶,浑浊的液体中能看到令人作呕的棉絮与虫卵,偶尔还会冒出意味不明的气泡。一旁摆着的玻璃杯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偶尔还能看到凌乱的字迹,大概是某位恶作剧的儿童涂抹上去的。
赤夜伊织毫不在意,行走间任由粉尘将她昂贵的真丝裙角染成黑灰色,在吧台前站定,抬头向上看——
自外面看来,这仅是一间两层楼的小木屋,垂垂老矣的模样让人怀疑会不会在某次风雨交加的夜晚倾倒。
但赤夜伊织知道,这样的情形并不会出现。
她入目便不可抑制地感到眩晕,为摆脱某种本能反应,赤夜伊织不得不闭上眼,扶住一旁看起来比酒瓶还要脏的吧台椅,静止等候。
在极端的寂静中,她似乎能听见自己胸腔处的心跳声,伴随着空气被划破的声响,最终停滞在耳畔处。
“库洛姆。”
许久未喊的名字盘绕在嘴边显得格外生疏,赤夜伊织没再犹豫,扯开脖颈处的银色吊饰,熟练地缠绕在腕间,凭空燃起的明黄色火焰将周身空气炙烧得泛起波澜。
再睁眼后,四周环境早已彻底变了样。
浑浊的威士忌酒瓶,破碎的玻璃残骸,伴随着那无处下脚的厚重粉尘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绿色草地。以及站在赤夜伊织面前,手握着三叉戟,似是要与她对峙的眼罩少女。
许是眼前情形显得格外荒谬,赤夜伊织眨了眨眼,抬起没戴戒指的那只手,懒洋洋的比了个“停战”手势。
“这么多年了,你的幻境空间还是长这幅样子。”
倘若现场有别的彭格列家族成员在场,无疑会大吃一惊。
库洛姆自国高毕业后便将彭格列雾之指环交还给泽田纲吉,并拒绝了前往意大利总部的邀请,选择与黑曜众人一同远行。
这么多年来,彭格列雾守部门形同虚设,群龙无首。身为左右手的狱寺隼人不得不承担起该部门的文书公务,并在每季度的彭格列总部会议上,用不间断的怒斥强调自己对六道骸的不满,并拒绝承认他作为彭格列十代雾之守护者的身份。
抛去种种外因不谈,平心而论,赤夜伊织倒觉得库洛姆远离家族是件好事。
她们两人相识于四年前。
彼时赤夜伊织还未正式担任彭格列十代门外顾问一职,也并未进入家族财团的决策层,她和大多数瓦利安暗杀部队的干事一样,需要长期在外执行各项任务。
库洛姆将自己伪装得很好。
赤夜伊织未曾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十代雾守,家族内也不曾挂有两人的肖像画,以为这不过是个不慎被卷入意外事件的普通女孩。她甚至借着库洛姆的身份遮掩,在马德拉群岛上平稳度过了很长一段安逸时日。
事发当天,赤夜伊织正在购买奶酪的路上,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家族派遣了一整支杀手队伍过来歼灭该据点。
好在急匆匆赶回家后,并未见到她所害怕的那一幕。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到被自家岚守诅骂多年的六道骸,还是给赤夜伊织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不亚于某日撞见云雀恭弥参与彭格列总部会议时的感受。
……
在击败对方家族杀手后,六道骸毫不留恋,将身体主动权交还给库洛姆,任由她倒在赤夜伊织的怀中。
那时她才知道,为何彭格列内部向来对雾守的存在讳莫如深。即便六道骸的身体被囚禁在连声音和光都传递不到的复仇者监狱最底层水牢,狱寺隼人依旧认定雾守部门公务应该由雾守本人负责,而不是他代为操劳。
总之,在彭格列雾守部门群龙无首的同时,赤夜伊织不仅暗地里明了库洛姆的真实行踪,甚至偶尔还会帮忙遮掩一二……
她并不认可库洛姆为六道骸而活的生活理念,也不觉得库洛姆需要为家族承担什么责任,彭格列指环已经被泽田纲吉摧毁,守护者们分散四处,各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