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出来。
因为他嗅到了一股令他无法喘息的气息,那险些让他葬身飞鹰涧的气息。他对此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当即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无需回头他也知道,她来了。
凛冽的剑气从身后袭来,他回身躲避,紧接着一柄长剑逼近他的脸,剑身映出他的眼睛。
他还要躲,哪知眼前的剑灵活地变换了角度,剑尖一挑,挑飞了他遮面的面具。
他一惊,及时挥臂,借宽大的黑袍掩住面容,又一道剑气飞来,将黑袍一分为二,可那黑袍只是轻飘飘落了地,袍服后的人已然金蝉脱壳,没了踪影。
“好厉害的障眼法。”宣禾惊道。
他们仍是来晚了一步。阁楼内一片狼藉,遍地书籍与瓷片,混着粘稠的血丝,一盏发亮的青灯落在当中,被窗外吹来的风推到了凌昭脚边。
凌昭弯腰捡起它提到眼前,由于未处在暗室中,这盏锁魂灯的幽光不太明显,但依旧看得出它在发光,照出灯罩上一个浅浅的名字,不出所料。
凌昭说:“她的肉身已被焚毁,这缕魂魄在锁魂灯里待了太久,快撑不住了。”
“怎么办?”
凌昭手一松,锁魂灯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灯里的青光很快窜出来,在阁楼中游走了一圈,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短短的一生尘缘已尽,该依照天理,踏入轮回了。看着这道青光,宣禾宛如看见了自己,原本,她也应像这样重来一世吧。
砸了锁魂灯,凌昭跨过地上的杂物,走到萧良跃下的窗口边,他们来时,只看见一片衣角擦过窗台。
摘星阁下,萧承运抱着儿子的尸身,不言不语,突然的丧子之痛让他还沉浸在哀恸中,缓不过神来。
这事态发展完全在白继川意料之外,他绝非趁人之危的小人,此时拿着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动不动也不是。
然而下一刻,萧承运就红着眼看过来,滔天的恨意充斥着他的整颗心,他已无力思考萧良是如何解开窗子上的封印,又为何义无反顾地一跃而下,他只知道,萧良死了,他百年心力全化作了尘土。
他看着白继川,看着看着就大笑起来:“白继川,我的笑话好看吗,你以为你赢了吗?是,我的儿子没了,可你的女儿呢?你不是要听实话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她早死了,尸身成了炼丹炉里的丹灰,魂魄困在锁魂灯内哪儿也去不得,如今锁魂灯就在摘星阁内,你去取啊!”
说话间,断龙峰上地动山摇。
萧承运坐在原地狂笑,任凭头上巨石落下,惊险万分地擦着他的身子滚过,身后的阁楼随之剧烈晃动起来,摇摇欲坠,脚下的石块开始开裂,不一会就变得滚烫。
地底下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积蓄,等待着一举将断龙峰吞没,整座山峰随时要塌陷一般。
白继川看着不为所动的萧承运,知他万念俱灰,想要拉着自己同归于尽,可他不能退。他没时间悲愤,抬头看了眼高处的摘星阁,果决地撇下萧承运,往那儿奔去。
摘星阁阁楼内,正捧着手札翻看的宣禾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剧烈的晃动下,她难以站起来,眼看着那本手札落在了一个身位之外,她连滚带爬,终于重新拿回它塞入衣襟,可阁楼突然倾斜,向后倒去。她被带着往下滚,撞在墙上,墙面立即出现裂缝,在阁楼倒下前先塌了。
宣禾身后顿时失去依靠,她急忙伸出手想抓个什么,可手边什么也没有,她只能与无数的砖块一起向下坠去,风沙迷得她睁不开眼,身下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她有一种将要落入油锅的感觉。
她的感觉没有错,整座山峰都在下陷,地底的岩浆持续向外涌出来,如若她能睁开眼,就会意识到,这简直不像断龙峰,而是一座火焰山。
半空中,凌昭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撞得她眼冒金星。他无知无觉,低头看了看,身下无处落脚,再往下只会被火舌吞没,四周只剩下一条路——他看向断崖下瘴气密布的密林,果断一头栽进去。
灼热的气息渐渐远去,宣禾越发呼吸不畅,这会儿不止是风沙迷了眼了,她伏在凌昭胸前,只觉昏昏欲睡。
好在有他在身边,宽大有力的臂膀稳稳托着她,让她异常安心,她没有挣扎,顺从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