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正刻。
月落西下,太阳东升。
一缕淡黄色的日光刺破云层,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整个东方的朦胧被彻底剥去,那日光斜照在落桑城上方,暖暖的。
往日里城中渐渐扬起的喧嚣声,在今日却怎么都没有出现。
落桑城内,依旧死寂。
空荡荡的长街上,只有夜色流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唯有东南角有丁点动静,落着几个人影。
凌鹤一的伤势看上去虽重,但都只是伤到皮肉,未触及筋骨。
曾听山世回说过,清闲观的心法《上清经》中有一重功法名“千丝绕”,乃是以柔脉气劲附着全身,介于皮肉之内,五脏六腑之外。而且柔脉越是强劲,这“千丝绕”的威力就越大。就算是再凶猛的招式,也无法一下突破“千丝绕”的防御。别人眼里的致命伤,在凌鹤一身上,只到划破血肉的程度。
至于他身上那一层又一层的鲜血......
乔野转过身子,不再多看。
而凌鹤一身旁左侧的段灼,伤势却是比他严重得多。
身上除了离火长枪的灼烧伤痕外,还有许多类似于鞭子一样的抽痕。而且这伤痕多是出现于身体背面,大概是被人偷袭所致。
段灼全身上下筋骨尽断,冼脉堵塞。缺失了一条气脉,原本供于四脉的精微之气只能在其他三脉中流转。这样就会导致其他三脉或膨胀或干涸,若是不及时将冼脉疏导开,不过一个时辰,段灼便会气绝身亡。
裴寂显然早已意识到这点,在乔野归来前,已运转《翠霞心经》,第四重的“借气导气”恰好能将段灼的冼脉疏导开来。
检查完这二人后,乔野才起身。
只是这个起身,看上去沉重的多。
他缓缓走到李清序身旁,只左手轻轻触碰他那已经凹陷的胸膛,眼皮便颤抖不止。过了三息功夫,沉沉的一口气从他喉咙处呼出。
四脉巨废,体内无处可去的精微之气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摧毁。
好在性命无虞,只可惜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身上的伤口与段灼背后的几乎一致,应该是被同一人所伤。李清序身上的伤不多,只有四五道。只在这短短的几招之内就能将一个天玄宗内院弟子重伤成废人,此人修为远在沈傲之上。而且看这样子,定是解决了李清序与樊寻后,又借机偷袭段灼,这才导致段灼重伤。否则,只凭段灼胸前不过三道的离火长枪伤痕,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看来那即刻隐入黑暗的气息就是她的了......”
乔野想到当时赶到时,有一股气息同时消失不见。速度之快,就连他都差点捕捉不到。只是那气息的味道似曾相识,这才记在脑中。
他目光一扫,最终停留在白山与九方彦身上。
那日在郊外迷雾中,白山也曾舍命相救,九方彦也为了他们浴血奋战。这样磊落的二人,怎么可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死在自己最信任的沈傲手中。
真是可笑。
“......”
乔野仰天,任由那璀璨的日光照进他眼眸,将最后一丝情绪彻底埋葬在心底最深处。
“......”
裴寂无言,只默默站在他身旁。
五息过后。
“不去看看他么?”
裴寂正对着乔野,细长的眼眸中像是有一抹惋惜之色流过。“蝉翼”环绕在他右手腕处,淡淡银色的光芒并没有被那更加亮丽的日光遮盖下去半分,依旧如夜中萤火般明亮。
“不了”,乔野摇摇头,“有这个就够了”
裴寂目光下垂,只见乔野左手掌心处握着一把鲜血。那血仿佛在他手掌心中凝固了,一滴都没有从指缝间落下。
元丰92年,八月十二。
段云舟,身死。
......
二人将段云舟唯一留下的断臂收好,道宗丧祭各不相同,乔野不敢擅作主张。既然是清闲观的弟子,还是由凌鹤一带回安葬吧。
“裴师兄,劳烦你先将这四人带回宗门。我去流民暗巷处,这个时辰,师傅他们应该也结束了......”
乔野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些不安。
这个时辰,阵眼应该已经被毁了才是。
那菩提树周围的血光虽然已经黯淡不少,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落桑城的阵法明显没有消失。
裴寂见他神色忧虑,知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