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白筝的话,江栩端起茶杯,嘬了一口热茶。
放下杯子,她才似笑非笑地看向白筝。
“你怕我觉得麻烦?得罪人?”
白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对上江栩审视的目光,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毕竟,工地上,工人之间有摩擦很正常,也不能因为谁是谁的亲戚、谁是谁的朋友,就明显地偏帮。
而且师父这么忙,不可能顾得上这工地上的所有人,就算您能出面一次,也不能次次出面。”
江栩蓦地笑了,眼睛弯弯的。
“你倒认识得挺深刻的啊,工地上这点人情世故,都被你看明白了。”
白筝有些不好意思:“我虽然没有多少实践经历,但是以前的同学们也在各个建筑集团,有时候在群里潜水也能了解到一些。”
江栩站起身,拍了拍白筝的肩膀:“走吧,去看看。
我知道女人在工地上有多不容易,我没办法护住每一个人,但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白筝的眼睛亮了,看江栩的眼睛了又多了几分崇拜。
她屁颠屁颠地跟上江栩,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师父,你真好!”
江栩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开车过去,江栩特意在工程车里找了件蓝马甲穿上,安全帽也没戴往日里白色的。
引桥工地入口处,一个保安昏昏欲睡地守着,江栩和白筝没有出示工作证,也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去了,没有经过任何盘问。
一路上,江栩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一边走一边看着。
相较于离项目部近的这几个工地,她来得最少,之前每次来,也都是有分包公司的人陪着。
正如白筝所说,这边的管理的确更为松散,不穿戴工作服、不戴安全头盔,打瞌睡的,闲逛的,比比皆是。
江栩越往里走,心就越沉。
她心里正思考着,应该怎么样利用这次的契机,给这个工地的管理层去去病。
白筝拍了拍她的胳膊:“师父,那个塔吊,就是我舍友芳姐指挥的。”
两人距离塔吊不到约莫五十多米,白筝在塔吊下搜寻着,看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米芳的身影。
她一身穿戴整齐,站在烈日下,手里拿着对讲机,正指挥身边的工人上货。
“这边,这边绳子一定要固定好,安全问题可开不得玩笑!对对对,钩子就这样挂就行……”
她的声音还有点哑,但是中气很足,丝毫看不出来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
白筝刚想过去和米芳打个招呼,被江栩拉住了。
江栩抬了抬下巴,指向米芳背对着的方向:“昨天起冲突的,是那个人吗?”
白筝循着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王蒙正在和旁边的人小声说着什么,眼睛还是不是地瞥向米芳的方向。
“就是他师父,听芳姐说,他叫王蒙!”
江栩点了点头,“走,过去看看,总感觉这丫的憋着什么坏呢。”
两人拔腿正欲往那个方向走,便听见米芳的一声尖叫。
抬头望去,塔吊吊了一大捆钢筋,原本正在稳稳上升。
但不知怎么的,突然失去了控制,在空中晃晃悠悠几下,眼见着就要朝地面上砸下来。
那么大一捆钢筋,一旦是砸到人身上,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米芳声嘶力竭地朝着对讲机喊:“怎么回事!”
对讲机里传来塔吊司机同样惊恐的声音:“停,停电了!”
司机不断地上下移动操纵杆,吊臂却使不上一点力气似的,眼见着又要往下坠了。
“快跑,快跑啊!”江栩发了疯地大喊,自己也朝那出跑过去。
工人们的尖叫声瞬间盖过了机器蜂鸣的声音。
江栩顾不得那么多,随手抓过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工人往旁边跑。
另一边,白筝也已经半拖半扯地将米芳脱离了原本的位置。
“咚”的一声巨响,钢筋砸在地面上,连带着旁边的两个机械控制室都被砸塌了大半。
硝烟四起……
白筝的视线里完全看不见其他东西,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她瘫倒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抖。
“芳,芳姐,你没事吧……”
米芳的魂已经掉了大半,嘴里只喃喃道:“完了,这下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