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李二人走后,苟以方也紧接着离开学府,根本顾不上讲台上众人围观的葫芦,快步向镇西走去,距离他去酒楼帮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他来说,修道,读书,科举,都太是太遥远的事,家中见底的米缸与父亲的酒债才是眼前的困扰。
走出学府偏堂时,蒋氏兄弟故意在他面前一问一答说道:“狗尾巴这么着急回去,是知道自己没有修行的天赋,还是急着回家去见妈妈啊?”
“这你就错了,他要见妈妈,可不能回自己家,要去顾清源家了。”
接着就是满堂的哄笑声,孩童间这些所谓的童言无忌,往往最是伤人。
苟以方眼眶微红,小手握拳,却没有回头,自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冷言冷语,他知道如果回头辩驳只会换来更多的恶语中伤,只能快步离去。
终于,当月色已完全占据了小镇的天空时,结束了一天的学业与劳务后,苟以方揉着红肿的手腕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镇子里的房子早被秀才变卖拿去换酒喝了,如今他住在镇西十里坟岗边的茅屋里,
半个时辰后,苟以方站在了坟岗旁的破旧茅屋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学府里的委屈与对修行生出的些许幻想抛在脑后,推开了房门。
房内没人。
“阿大。”苟以方用家乡方言轻声唤道。
无人应答。
苟以方又大声喊了一句,依旧没有声音。
苟以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想到镇上有关于乱坟岗的各种传说,从门后奋力拿起菜刀,小心翼翼的沿着屋内走了一圈,只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指向乱坟岗的方向。
苟以方看看清冷皎洁的月色,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走向乱坟岗的方向。
坟岗不大,只是个背阳的山坡,苟以方紧赶慢赶翻过山头,一路上几个明显被人为挖开的坟包向着夜空翻露出黑色的泥土,就像是大地腐烂出的脓疮,一黑衣老者背对着苟以方坐在不知是哪一个死者留下的残破的墓碑上,一口口吸着旱烟,烟雾凝而不散,泛出诡异的黑色,月光照射其中,反射出阵阵阴森的幽光,几具还挂着腐肉的尸体跪在老者四周,如同朝拜君王。
苟以方这下知道来时的几座空坟是怎么来的了,顿感一阵胃液翻腾。
老人的脚下侧卧着秀才,生死不知。
“老爷爷,您身边躺着的是我父亲,我要接他回家吃饭啦,”苟以方强忍着畏惧,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仿佛对周围活动起来的尸体、诡异的老人和昏迷的父亲,感受不到丝毫异样。
老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苟以方,阴森笑道:“好啊,你父亲喝多了,你过来扶他一把吧。”
苟以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颤抖着勉强笑道:“看来父亲今天很您喝的很尽兴,我就不扫老爷爷的兴致啦,晚一点再过来接人吧。”
那老人歪着头,有意无意的把脚尖对准秀才的太阳穴一晃一晃的,:“那行啊,你走吧。”
“我这就走啦。”苟以方扯了扯嘴角,脚下却一动不动,额头上泛出一阵阵细密的汗珠
老人哈哈大笑道:“臭小子,还在耍花腔,想回镇上找周喆那小子来对付老夫吧,你倒是去啊。”
苟以方勉强笑笑,说道:“老人家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看着老人头顶凝聚不散的黑烟和周围蠢蠢欲动的腐尸,苟以方此时心中已渐渐充满了绝望。
但是接下去,老人一句话把苟以方从绝望中带进了天堂:“苟家的娃儿,你愿意跟我修行么?”
苟以方张口结舌呆立在原地。
老人抬手指向那团黑色的烟雾,继续说道:“你从小备受欺凌,吃尽世人白眼,内心对世界的积怨非常人可比,这点你虽然隐忍克制,但怎么瞒得过老夫?你天生聪慧,行事不拘一格,跟着周喆天庆司那一套循规蹈矩的路子,如何能超越顾清源?如何在你母亲面前抬起头来?不如跟着老夫,我教你真正的修行,百无禁忌的那种,学会以后你和你爹再也不用住在这鬼地方了,再也没人敢笑话你娘亲的事,从此以后,只有你欺负别人,再也没人能欺负你,如何?”
苟以方“噗通”跪在地上,脸颊深深埋入不知是谁的坟包,大哭失声。
“老夫丁原,从今往后就是你师傅了。”老人挥手驱散黑烟,放声大笑,像是在对谁示威。
十里外的小庙内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时间稍早谢的时候,天色渐晚,小镇从白天的喧嚣中渐渐沉寂下来,夕阳最后一抹金黄的余晖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