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傅撑着软几起身,就要朝萧倾澜跪下去。
萧倾澜上前扶住了他,嗓音微淡,“太傅,何至如此?”
沈太傅执意要跪下,萧倾澜也没有继续阻拦。
他生来便具有皇家威仪,更是连衣袍一角,都带着贵气,让人不敢摄以目光,沈太傅扼腕叹息,“王爷睿智,只带来了谢瑜,又给了沈府留了情面,老臣……当真是惭愧啊!”
“太傅言重了,今日之事本王只查出是谢瑜的错,至于谢瑜该如何处置……本王以为,太傅心中会有定论的。”
萧倾澜弯身将他扶了起来。
他虽如此亲近,眼神之中,却泛着雪山融水一样的寒气。
沈太傅心中很是不安稳,萧倾澜走后,他立刻写了谢瑜的罪状,呈递往宫中,也立刻让人去把沈音柔叫来他跟前。
沈音柔到幽兰居的时候,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像个易碎的瓷器一样。
她以为祖父叫她来,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想着安慰她。
可她方才踏进正厅,就听到一道严厉的训斥:“跪下!”
沈音柔微微愣神,一抬头,老人家清矍的眼神之中,带着历经三朝的深重威仪,极强的压迫感,让她双膝一软,便立刻跪了下去。
膝盖触及冰冷的地板,沈音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轻颤。
她不明白,“祖父为何动怒?音柔做错了什么事,让祖父如此生气?”
沈太傅端详着自己这个孙女,眼中有痛怒,有惋惜,更有一股深深的无奈。
她是如此的明丽出众,秀色脱俗,论才华气度属京中贵女第一,论眼界格局不输王孙公子,是他自小培养的孩子,也是他沈太傅府的骄傲。
可她如今却不知为什么迷了心窍,做出这种蠢事来!
他指着门外的谢瑜,厉声问道,“你可知自己这么做,是给沈氏百年门楣狠狠地抹了一笔黑,污涂了我整个沈家的清名吗?”
沈音柔蓦地回头,看到隔着屏风跪在外面的谢瑜,心下慌乱。
沈太傅几乎不用审问她,就知道这事是她一人策划。
她的表情都写的明明白白了。
可他不理解,“太傅府何等高雅,你又与那姓顾的学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动用太傅府的人脉,不惜赔上名声,也要去针对他一个人?
那个人只是商户出身,你们素未谋面,更谈不上他得罪你!
难道就因为你与宁远郡主发生了几次口角,他被宁远郡主支持,你便要借他来杀宁远郡主的威风?你这么做,可知道自己有多蠢吗?”
沈音柔摇头辩解,“祖父明鉴,音柔绝非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不是因为宁远郡主的介入!而是……”
因为姜清颜!
顾玖瑢是姜清颜的亲哥哥,前世他便才华惊世,是个极强的可塑之才。
他因姜清颜被国公府暗害了,可他留下的文稿诗句被萧倾澜发现,萧倾澜惜他英才早逝,在他死后还追封了爵位,翻出他所有的遗迹,供后世传颂敬仰。
他这样的人,即便死了,都能让萧倾澜顾惜着追封,抬高他顾家的门楣,若让他活着,不在他未曾名声鹊起时扼杀了他,日后他科举中榜得了萧倾澜重用,岂非会威胁到沈家一门在朝中的地位?
沈音柔的顾虑,是为了沈家!
沈太傅听着太荒谬,“区区商户出身的学子,即便是他高中状元,仕途平步青云,封了侯爵又能如何?岂能与我沈氏门楣相较?你简直是发了癔症,糊涂又荒唐!”
沈音柔垂头听训,脖子却依旧僵直的挺着。
她没告诉祖父自己是重生的,历经前世知晓诸多,但她所经历的,都切实的能够作为揣测的依据。
若是让顾玖瑢参加科举为官,他一定会得到萧倾澜的重用!
届时姜清颜再掀翻了国公府,萧倾澜会更看重他们兄妹俩,顾家这个卑微的商户,就有资格作为姜清颜的娘家,来与她相较了!
她不能,不能让姜清颜身后有任何倚靠!
沈太傅频频摇头,知道沈音柔看着柔弱实则性子倔强无比,“老夫刚才试探过王爷的口风,以兰花喻你,看他对要娶你一事的态度如何,他没有明确答复,却已生了嫌弃之心,
你自己想想近日他对你的态度,自己斟酌着行事吧。
沈家已经有了一位贤名昭着的太后,倒也不是非得再出个王妃,将来的太子妃不可,若是坏了太傅府的名声,老夫定不会姑息养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