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道:“你为什么叫柳下市?奇怪的名字。”
柳下市道:“花街柳巷,尽其在我。朝名市利,无奈我何。”
两人一路无话,行了几日,又辗转了几条小径,终于看到了耶迦寺,遥望着重重大殿上雄伟的屋脊,寒风中隐隐有钟鸣与梵唱之声,天地间充满了古老而庄严的神秘。耶迦寺已有千年之久,历经朝代更迭动荡而不衰。裴少卿叹道:“少林从不与世纷争,没想到耶迦寺会被太阳会利用。”
柳下市道:“听闻空无方丈,嗜滥杀无辜,贪得无厌,争名夺利,更甚者尔尔。”
两人拾级而上,越近越香味扑鼻,寺院的山门是虚掩着的,两人一推门,就看到几个披着长、短僧衣,袒露着个黄色的大肚子,下面是光脚趿拉着一对对僧鞋的和尚,年纪大小各有。正在炉子上烤着一头小黑猪,猪已经被烤得外焦里嫩,边上有开水、木桶、尖刀。另一个高大的和尚拿起刀,对着捆绑在一边的小白猪道:“胎生、卵生、蛋生,息生,来从虚空来,还归虚空去,往生再世,皆当欢喜。南无阿弥陀佛!”一刀子下去,鲜红的猪血就带着很多沫子喷了出来。
裴少卿怒道:“好一群和尚,竟敢在大殿之上杀生害命。”那些和尚都不理会,忽然一个身披袈裟声如洪钟的老和尚出来道:“阿弥陀佛,依这位施主而言,那我们躲在僻静的地方偷偷地杀,偷偷地吃,是不是就没事了?”
裴少卿道:“出家之人,焉能杀生?”
老和尚道:“眼见并不一定为实,你们只是看到他们在吃肉,可你们怎么知道这只猪就是他们所杀?或者说,他们遇到猪时,猪已经死了。”柳下市道:“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吃的是不是现宰的,可是我们都看到了那个和尚亲手拿刀杀了那只白猪!”
老和尚道:“施主又怎么知道,他是为自己杀这只猪?还是为别人,或者是在救人?或许他是被人胁迫呢?故,人不能怒,不能易怒,更不能随意迁怒他人,阿弥陀佛。”
柳下市道:“他们吃了肉。”
老和尚又道:“如果宁可这肉变质腐烂,而不吃掉,岂不有点浪费且愚昧?”
柳下市道:“这猪真是冤得很,一辈子吃剩饭,一辈子喝泔水,倒头来却被和尚杀了,好一个油嘴滑舌的老和尚,那你说说,那个杀猪的是受了谁的胁迫!”
老和尚道:“受了我的胁迫。”
柳下市道:“因为你想吃肉?”
老和尚淡淡道:“我不想吃肉,肉固然美味,可人总不能为了短暂的口舌之欲而违背自己的本意,人之初,性本善。阿弥陀佛,想想看,因为那口舌之欲,而要调动你的眼睛、鼻子、耳朵、四肢、精气神、思想、信念去做你内心本不想做的事,去杀生,何必呢?所以我不吃肉也不想杀生。没法子啊,老衲就是能控制得住自己。”
裴少卿道:“那你看着他们吃、纵容他们,还在佛像前,你没过错吗?”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君子有成人之美,上苍有好生之德,何况佛门呢?他们并非在做恶事啊。”
柳下市道:“你真是个冥顽不灵、好不懂佛法的人,简直是玷污佛门!”
老和尚并不生气,缓缓道:“善哉善哉,阿弥陀佛,佛门且是我辈能够玷污的,老僧旦暮依侍,亲炙师教,锤炼有年,慧行俱进,终究悟到佛经依然是佛经,佛法依然是佛法,佛祖还是佛祖,他们都没有在变,变的是一代一代一茬一茬的人,谁又能讲出佛祖当时所讲佛法的全部含义,谁能够?哎,如果佛祖讲出的全部含义你都明白理解,那你跟佛祖是一个境界的。试问,有谁能够做到?只是佛法没变,人变了。他们吃只是他们很饿,这又有什么错呢?阿弥陀佛,慈悲为怀,这世间本无对错。”
裴少卿道:“亏你说慈悲为怀,那你的慈悲为何不用在这些猪身上?”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猪已死,人还在,难道要杀人祭猪否?我看天色已晚,二位何不一起吃肉喝酒呢?”
两人确实已饿,都瞅了一眼被烤得香酥的猪肉,又看了一眼一群和尚的吃相,不觉真想坐下来和他们一起。
杀猪的年轻和尚忽然站起身,对着他们道:“你们以为他是和尚?”裴少卿柳下市不禁疑惑起来,那老和尚不禁低下头,头顶上确实有九个戒疤,九个,级别已经是最高。那老和尚忽然怒道:“小和尚休得妄语!”那和尚操起刀往老和尚跑去,老和尚并不慌张,老和尚的身体腾挪一动,巧妙得避开了对方一刀,他虽年老,但身体却比对方要灵活的很多,完全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