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能吃,每个人抬走的粮食也完全能养活十几口人啊!你说说,这都不算古怪,啥还能算古怪?”
听了大嗓门的描述,乔忠也不由得大为惊奇。老柴费尽心思屯着家里一座又一座的大粮仓,却另外又将近一半的收成送给眼前这群神秘大汉们。只是为了乱世中求保平安吗?有这么简单吗?乔忠远远望着和这些个窝棚隔开,散坐着的一群赤膊大汉,他忽然察觉到这古怪之中,似乎包含着一种无奈。而被这种无奈所掩盖的,却是一种气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嘿…说不定啊,这也是从哪里下了山,想从良的山贼也说不定。”最后,大嗓门以这样一句话作为自己两年来观察的结论。
可乔忠知道这不可能。因为有一种东西,他从未在哪个山贼的身上感受到如此浓烈。
一种杀气,与那个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就在他这么胡乱寻思的当儿,一旁农工们的窝棚却终于算是搭完了。大大小小的蓑席撑在简易的竹竿上面,顺着农庄的小道一路绵延出去,黑压压的一片。窝棚里,农工们躲在蓑席下,向着道路的尽头一齐望着,就好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一样。而道路的另一侧,三百名魁梧的彪形大汉却显然不是来避雨的。他们这么就地散坐着,无遮无拦。两拨人搁着一条窄窄的农庄小道,聚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看得久了竟颇有些滑稽。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长着刀疤的男子,许奎突然站起身,朝着那些彪形大汉吼道:“歇够了没?歇够了起来干活了!”
随后,那群凶神恶煞的男子们仿佛得到了什么统一的号令。他们一个个腾身站起,随着许奎的身后径自朝草芷庄内走去。
而老庄主柴萍,此刻却坐在门口的青阶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仿佛身边走过的凶神恶煞们与他无关。正午刚过,日头刚刚转过头顶,微微有些西斜。宁静的天空中万里无云,湛蓝的像是能透出水来。
哪里是要下雨的样子?
要说,非要有什么蹊跷嘛…应该便是天边那弯细细的月牙了。
要不是无事可做,乔忠自然不会发现天边那抹模模糊糊的白色,竟是还未沉下的月牙了。刺眼的阳光下,那小月牙似是有意避开一般,远远的躲在天边的角落里,安静的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辉,眯起眼来才能看到。
日月同辉?白日里的月亮,虽不是什么奇景,不过能在大中午的见到也算是难得了。
“额…对了,大兄弟,你刚才说乾南二仙。这第一仙是草芷庄的庄主。那这第二仙,又是谁?”
乔忠还是没有忍住,将心中的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这第二仙呐!这第二仙可就更了不得啦!”大嗓门此刻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这第二仙,叫做‘三不断’,可是个高人哩!哎,俺给你说,看现在这个日头,他老人家也许很快就打这儿过来了!”
“什么?”乔忠听的有些一头雾水。
“嗨,你新来的,难怪你不晓得…”大嗓门一副兴奋而又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这‘三不断’是个大仙儿!平日里可不出来,可只要偶尔出来一次,就会在差不多这个日头的时候打这儿经过。你要是有啥不懂的,不会的题儿,或者碰上啥难解决的事儿,不知道该咋办了,就找他!他能给你讲道理,出主意,断事儿,嘿,可准着哩!…”
看着大嗓门一副滔滔不绝的样子,乔忠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就这个啊!这简直比什么装神弄鬼的江湖郎中还要简单!要知道,像大嗓门他们,可都是一辈子钻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本分农家人,夸张点,能认的出什么是铜子儿什么是银子就已经算的上村里的聪明人了。在这些人面前装仙儿,简直就和私塾先生对着三岁孩童编故事一般容易,这不是骗子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儿,乔忠不由得又在心里对只顾闷头抽烟的柴萍生出几分轻视。一个是愣把晴天说成雨天的通天达人,另一个是能断百家难事的江湖骗子,看来,这“乾南二仙”的称号还真是没什么水平呐。乔忠突然觉得,自己轻易就相信了这里的庄稼汉似乎显得有些愚蠢,趁着天好,还不如赶紧回商栾找大镖头交差来的划算。
正当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窝棚下的人们,却忽然间嘈乱了起来。
刚刚好像懒洋洋躲在窝棚下的农工们,此刻却突然像炸了锅一般。他们有的已经站了起来,向路的尽头挥手呐喊着,激动的神情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好像一个又一个的小太阳。就连大嗓门都一时间顾不上乔忠的搭话,挤到人群的那一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