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摘下一个烟袋叼在嘴里,脸上浮现出一个鬼魅般的微笑。
“敌袭!”第三次呼喝在燕州方阵中响起,在下一刻已成为哀嚎。
虎啸重斧,马踏万里河山!
大地动了,沉重的马蹄轰隆隆踩每个人的心上。黑色如潮水,仿佛是最浓烈的一抹水墨,裹挟着杀气陡然弥漫在天地之间!
那一年,他驰骋于马上,他青春年少。
那一年,他手握重斧,他吹响号角。
那一年,他跟随着一个人,满心的自豪。
而如今,不灭的信仰,换来一生孤傲。
而如今,往事随风,再没有对与错的煎熬。
只道苍天不老!
黑色的骑兵顺着方阵间的间隙,如利刃般狠狠的插了进去,仿佛是猛虎的獠牙,在猎物身上撕开一道刻骨的伤。
钟萧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区区一千名骑兵竟能转瞬间将燕州方阵冲垮,耳边皆是刺耳的哀嚎。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北伐大捷的高高在上,到来自地狱的召唤,仅仅一步之遥。
燕州方阵瞬间崩溃,他们只以为自己和前几日一样,是出来纳降的仪仗队,却哪里想得到要突然面对滚滚骑兵洪流,杀气冲霄?
骑兵首领如一道黑色的旋风,他的身影在钟萧的视野里陡然间涨大,骑兵队伍里唯一一支红色的战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大长老!快跑!”
童肃拼了命的挡在了钟萧的面前,一时间,血光迸溅。
“啊!”这时的钟萧仿佛是如梦方醒一般,敌袭!是敌袭!身为主帅的他必须要冷静!冷静!否则一切都完了!
童肃的身体在马上摇了摇,随后一头栽倒了下去,在他生命的尽头是一个对他的大长老惨烈的微笑。
周围的侍卫和将领们蜂拥而上,将钟萧裹挟着,发了疯的一般向营门中退去。
......
禁军虎营统领郑乾,轻轻带住战马。他望着四散奔逃的燕州士兵,朝空中轻轻吐出一个烟圈。
在他的身后,是一千名黑衣重斧的骑兵。
第一轮冲阵,燕州兵惨败,大长老钟萧被溃兵裹挟着败进营门。
许奎一提马的缰绳,带马来到郑乾的身边:“乾爷,要继续冲么?”
郑乾眯着眼睛,微微一笑。随后向许奎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奎子,会唱歌么?”
还没等许奎反应过来的时候,郑乾一举手中的红天战斧,策马向燕州的陆营冲了进去。从他的口中,轻声唱出一首古老的战歌。
“风起兮吾刚,胆气无疆。
云起兮吾狂,岁月无光。”
许奎笑了,他挥了挥手,策马扬鞭跟在郑乾的身后。马上的他用闷雷一般的声音将战歌接着唱了下去:
“沙场何所归?
浊酒何所忘?”
随后,便是一千匹战马,一千名骑手,一千柄重斧,一千个声音。
“剑舞兮无亡,日月赐安康。
魂归兮无丧,战士守四方。”
燕州的大营之中,战歌声起,回荡在每一名士卒的耳边。他们当中有燕州的士卒,也有从青州刚刚投降来的降将。
于是,青州的降卒们一个个愣住了,涌上心头的是一股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们参军有的是为了混个出身,有的是为了生计,有的只是为了找件像样的事情做。战乱四起的年代,他们可以在城头的呐喊中被碾成一粒沙,他们可以在熊熊的火海中被灼成一缕魂,他们也可以在漫天的箭雨中化成一捧泥。可他们也有希望,他们也想拥有悲歌里的雄壮。假如这世上还有属于自己的一片田,假如自己还能拥有一份奢侈的信仰,假如这个世上再无王,再无皇。
于是,上万个声音在燕州的大营中响起,无数人用手握紧了自己的刀枪,眼泪顺着他们的眼角流淌。
“风起兮吾刚,胆气无疆。
云起兮吾狂,岁月无光。
沙场何所归?
浊酒何所忘?
剑舞兮无亡,日月赐安康。
魂归兮无丧,战士守四方。
日落兮吾痴,星海茫茫。
白发兮吾妄,天地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