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正在一上一下地缓缓飘动,随着流淌的光芒,变换出各种不同的形状。
“这材质,跟你的那把匕首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剑长三尺六寸,宽一寸八分。”切成薄片的豆腐在汤水之中如滚动的白绫,高长恭夹起一块,放在嘴边吹了吹,接着道:“以古法锻造,长合三百六十周天,宽合天罡半数……只是曾经沾血太多,是柄森严之剑。”
秦轲没敢把剑完全抽出剑鞘,但仅凭露出剑鞘的一小部分,就足以让他知晓这柄剑绝非凡品。
他触摸花纹的时候,似乎能隐隐感受到这柄古剑的律动,好像他不是在抚摸一件死物,而是在与之灵魂相交。
它在沉睡,秦轲心想。
虚无之中好像有一个心脏在“噗通”、“噗通”地跳动着,或许现在这柄长剑显得十分娴静祥和,但等到它完全苏醒,天知道它会露出怎样的峥嵘面貌。
他不清楚高长恭为什么说这柄剑曾经沾血太多,明明这上面光洁如新,甚至连一星半点的缺口、划痕都没有。
忍着好奇心,秦轲把剑压回剑鞘内,问道:“这剑叫什么?”
“以前有个名字,不过废弃了。有位佛家大僧亲自打造了这剑鞘,带在身上,日日诵读经文,终究洗掉了剑上的戾气。现在这柄剑……名曰‘菩萨’。”高长恭目光沉静,眼睛似乎穿透了咕噜咕噜翻腾的羊汤飘向远方。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佛家?”秦轲呆呆地看着他,儒道两家早已深入人心,而佛家却是近百年以来才逐渐为人所知,秦轲也只在儿时听师父略略地提过一二。
儒家之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不可损毁。
而佛家却是讲究削去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六根清净。
不过小时候的秦轲总觉得,天天顶着个光头四处讨饭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所以竟常常生出许多同情来,现在想起,他可真是俗不可耐。
高长恭坐直了身子,将筷子轻轻担在碗沿上,说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以而用之。不过……我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我想既然已经铸造为剑,总归是得出鞘的,至于将来上面会沾多少血,就看你自己的决断了。”
秦轲看着高长恭,心想你这个荆吴大将军不是应该说些更慷慨激昂的话么?比如:希望你用这把剑大杀四方,希望你能仗剑天下,建功立业什么的……这会儿怎么反倒说起兵者凶器的言论了?
不过他暗暗握了握剑柄,想着自己肯定会尽量让这柄剑少沾血。
他不喜欢杀人,相比正面对决,他更喜欢像泥鳅一样滑溜溜地逃跑。
不过高长恭下一句话却是让他全身一震:“吃完了,进宫去见见宛陵,他在安和殿等你,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也该是你听一听的时候了。”
秦轲抚摸着“菩萨”,沉默不语。
他知道这个时候迟早会来,只不过当它真的降临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突然。
他闭上双眼轻叹一声,师父那张清瘦俊朗的面庞已经在他梦境之中徘徊数月,千里迢迢来到荆吴,总要有一个结果的。
不论结果好坏。
没错。
不论好坏。
秦轲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迫不及待,重重地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