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蔡琰倒没有一直纠缠称呼的问题,反而发出了一声有些苦恼的声音:“我的头发打结了。”
秦轲倒是不奇怪:“你整天乱跑,又在稻田里乱钻,头发不打结才怪。”
蔡琰瞪了屏风一眼,好像这一眼可以穿透屏风、木门,直击秦轲的后背:“我乐意,怎么了?”
世上的秀才,总是怕遇见兵的,而秦轲这个连秀才都算不上的人,在蔡琰的小女子脾性面前,自然是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斗嘴归斗嘴,蔡琰也没忘记继续打理自己打结的长发,虽说这些天以来她一点也不在意与三个男子朝夕相处,但这天下的女子,想来不论性情如何,家世如何,骨子里总是爱美的。
长发上沾染的泥巴在温热的水中逐渐划开,蔡琰用手指轻轻地把长发给捋顺,感觉到自己黑亮的长发再度变得像是缎子一般光滑、柔顺,她的嘴角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继续刚才所说的话道:“或许,你师父当初不肯带你去,就是因为不希望把你牵连进他的事情,不是么?”
秦轲当然想过这一点。
高易水在考量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把“人”这种主导事件的“主角”更加往坏的一面去想,自然认定诸葛卧龙收养他是出于一些个人的“阴谋”或者“需求”,而秦轲却不愿相信。
从他的父母死在荒原上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了亲人,那碗“来历不明”的肉,和父亲坚强的那句遗言,让他继续走了下去,而那之后,是师父将他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成为了他的救命恩人,他的人生导师,更是他……第二位父亲。
谁会相信自己父亲是个窃贼?谁会相信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好,是为了有所图谋?
蔡琰这样的猜测,让秦轲感觉心中温暖,他微微笑道:“我一直都相信师父是为了我好,即便是他在病榻之上,也不忘叮嘱我要好好活着,人生路还很长,我父亲曾经也是这样说的……而我现在不光能照顾好自己,甚至……我或许还能帮到他一些。”
“哪怕这件事情很危险?”蔡琰问。
“那当然……”秦轲转过头,看着那道木门,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还是没有撒谎,老实地道:“说不怕都是骗人的,有好几次,我都以为我快要死了。”
比如在王宫太史局的时候,那位老人将手指伸进他的胸膛时……
蔡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约接近一刻钟的时间,一直到秦轲开始打起哈欠,蔡琰才终于洗完,此时浴桶里的热水已经转凉,中途她还加了几次水。
她双手并拢成碗一般,捧起一团水,看着月光照在上面,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然后她轻轻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痕,穿上亵衣。
衣服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有风透过窗缝,秋夜的寒意让她微微抖索了一下,她加快了动作,很快在外面裹上了一件外衣,总算感觉暖和了一些。
打开门的时候,秦轲正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均匀的呼吸在风中静静飘散。
他睡着了。
蔡琰抿嘴笑了笑,轻轻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宛若孩子一般安静的睡颜,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孩子嬉戏时的窃笑,她从自己宛如海藻一般的长发中拨弄出一缕,小心翼翼地去触碰秦轲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