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力地倒了下去,却仍然怒瞪着眼睛。
而黑衣人喘着粗气,知道现如今门外的人已经察觉,索性心一横,一路向着楼下冲去。
两人闯五十骑,纵然他身负修为,并非普通人可比,可也知道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他也凶多吉少。
只是他或许别无选择。
当他们冲到客栈院子的门口,门外迎面而来的不是刀光,而是无数箭矢,虽说普通手弩的射程不如硬弓,却也足够封锁这道不宽的大门。
“庭槐!”一人喊着。
另一人的大腿上已经中了一箭。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尽管这人也有些许修为,但在这样的弩箭之下,终究难以幸免。弩箭无情地扎入了他的身体各处,甚至有一支刺入了眼眶,死死地卡在了他的颅骨之中。
等到一轮箭矢齐射完毕,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地上的一只箭垛,血淌了一地。
而门外的袁公子坐在马上,仍然眯着眼睛,仿佛两名死去的军士与他毫无关联,微笑着提高声音:“本都尉奉命追查墨家密探,墙后面的那位,是否正是墨家密探白起?”
那人背靠在院墙上,双目死死地盯着自己惨死的袍泽,半晌后,咬牙切齿地答道:“白起在此!可你们休想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我们墨者光明磊落,行侠天下,不是什么密探!”
“墨者?”秦轲在窗缝中看到了那身穿朴素黑衣,握着长剑的白起,纵然他的面容因为见到了袍泽惨死而变得有些扭曲,纵然他的双鬓因为漫天扬起的尘灰而显得有些纷乱,可他那一双眉头彰显着的是不屈,是刚正。
师父曾经也跟他说过这个十分特殊的群体,而他那时听着也多半是带着好奇与一点懵懂的崇敬。
初代墨家巨子在创立墨家学派的时候,曾提出: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非命、天志、明鬼等等说法,最重要的两点,就是兼爱和非攻。
兼爱,是人与人相互爱护,一视同仁。
而非攻,则是反对国家相互征伐,侵略他国土地。
只不过相比较儒家门人的坐而高谈,这些墨者师承墨家巨子,却是以实际行动践行着这些“天真”的准则。
他们大多是市井之中的侠客,有着一身武艺,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也会在在战乱之时成为排兵布阵或是上阵杀敌的军士。
当天下太平之时,这些人则钻研机关之学,引水灌溉农田,引风推动石磨,默默无闻,令人钦佩。
也正是这样一群人,在当初前朝倾覆,天下大乱之时,保护了西北从稷城到中部的一大片国土的安宁,而后为了重整朝政,重开国都,立宗庙,建立了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国,墨家。
“倒是一群让人尊敬却又让人觉得悲凉的人。”
师父最后下了定论,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之色,“一时奋起高亢,终归难以长久延续。在那之后,墨家学派逐渐衰退,墨家朝堂之上,儒法两派相互争斗,逐渐占据主流,新一任墨家巨子上任之后,早已经把兼爱非攻抛之脑后,反倒是举起了“匡扶天下”的大旗,大举出兵吞并各诸侯国。”
秦轲少年时候遇见的灾荒和兵乱,就与这些脱不开关系,遥想当年饿殍千里,他还记忆犹新,所以在师父这样说的时候,心中自然多了几分沉重。
见过地狱的人,才会知道地狱的可怕,对于战争这种事情,他打心底里厌恶,所以他到现在为止,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墨家百姓――只是天下之大,他却无处可去罢了。
或许等他找回师父,可以带着师父一起去荆吴居住?只是他有些舍不得稻香村的叔叔婶婶们,但想来师父应该会很高兴能与自己的兄长诸葛宛陵团聚吧?
门外,袁公子呵呵笑道:“是白起?那就没错了,你身为墨家门人,在我唐国境内,烧杀抢掠,致使汝县的涂家老爷死于非命,这难道不是你所为?”
白起冷哼一声,心中却在不断地计算着自己出门到那片林子到底有多少步距离。
“烧杀抢掠?笑话!墨者行走天下,行的都是锄强扶弱的正道,何曾有过劫掠之举?那涂家少爷强抢民女,前后三次逼死良家,为害乡里,那涂家老爷靠放贷,骗取百姓田产,致使勤勤恳恳的农夫家中颗粒无收,只能投河自尽……而官府,不闻不问!既然如此,我墨家门人自当挺身而出。至于那涂老爷家的财物,我们分文未取,全散给了村中百姓,谈何劫掠?”
袁公子摇摇头,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