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哈哈笑道:“你还在想投军的事呐?就你跟那过路侠客学的三脚猫功夫,投了军怕是连个普通军士都打不过,还想当将军?战场上千军万马,满眼都是刀枪,满地都是死人,你小子可别尿了裤子才好!”
褚苟当然不肯服输,倔强地说只要上了战场,握住了刀剑,自然也就不怕了。
然后老板就哈哈哈笑,扑通一声枕在胳膊上醉倒了。
而现在,他真的吓尿了裤子,而老板和老板娘,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秦轲走近他,轻声道:“将他们好好安葬一下,你也赶紧走吧。”
其实他看到了老板从怀里掏出尖刀,也有机会上去阻上一阻,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出手,虽然自己只是过客,却也知道老板将那尖刀插进自己胸膛,随着老板娘一同赴死得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得是心死绝望到了何种程度。
这种时候,死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寄托。
秦轲看到褚苟一动不动,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卷书简,蹲下来递过去道:“给你。”
褚苟木讷地与他对视:“是什么东西……”
“袁公子身上搜到的。”秦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具尸身,虽说他刚才一剑毙命确实干脆,可没曾想那些从客栈逃生出来的行商们满心愤恨,二话没说就捡起了石头或是桌椅板凳冲上去乱砸了一通,现在那具尸身看起来已是惨不忍睹,而这卷书简,也是那时候掉落出来的。
“记录了一些他的修行之法,我听说你将来想投军,如果是真的,那这对你应该有些作用。”
褚苟的眼神突然生出了几分活气,他看着眼前这份书简,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那些个荒唐且不切实际的幻想,下意识地伸出了颤抖的手,想要握住这份书简。
只是伸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来,咬紧了嘴唇突然站了起来,他站到秦轲面前猛地跪下,竟咚咚咚地磕起响头来。
秦轲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赶忙伸手去搀扶:“你这是做什么?不用谢我。”
“不是谢。”褚苟眼睛坚定,用沾了鲜血的袖口用力地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只不过这脏兮兮的脸没擦干净,又染上了一片猩红色,“大侠!我知道你修为高,这么多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不要这东西,你收下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只要你闲暇的时候能传我一些东西……”
秦轲瞠目结舌地看着褚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愣愣道:“这又是从何说起?我年纪也不比你大多少,自己也还是个徒弟,哪里会教什么弟子?再说,我也不会在唐国久留,你快起来,别拜了,我做不了你师父!”
“大侠是看不上我,我知道。”褚苟咬着牙道:“我没求大侠当我师父,我只当你身边一个仆人就行,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我样样都能做,只要你一句话,哪怕让我给你挡剑我都愿意,只求你带上我。”
秦轲摇摇头,道:“我没看不上你,我也不需要仆人,你说的这些,我自己都能做。”
褚苟却不依不饶地拽住了秦轲的袖子,道:“大侠!我现在拿着这秘籍,就算明天开始修行,无人指点也不可能找到修行的法门,可我真的想当修行者,我不想一辈子这么窝窝囊囊的……老板娘死了,我只知道在旁边哭,刀子到了我面前,我只知道求饶……老板死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我已经受够这窝囊劲了!”
秦轲哪里见过这般情形,他的气血修行启蒙于诸葛卧龙,功法与巽风之术相辅相成,这他该怎么教授旁人?
况且当初他从修行到开窍也不是一帆风顺,三年才初窥门径,这还得得益于他的特殊体质和天赋。
“我真的不行。”秦轲只能是强行地将书简塞到了褚苟的手中,“气血修行毕竟不像精神修行那样过分要求天赋,你照着这书简修行,假以时日总能入门,保重!”
说完,他转身便走,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就在他刚刚迈开脚步的那一刻,眉头却微微一皱,他猛地转过头,竟发现褚苟手中握着刚刚老板用以自杀的那柄尖刀,将之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大侠!不论如何,我跟定你了。”褚苟声嘶力竭道:“如果你不要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刚刚从老板胸口拔出来的尖刀上血液尚且温热,但那锋芒却森冷地贴在了他的皮肤上,令他汗毛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
他当然怕死,裤裆里的骚气也一直在帮助他回忆之前肝胆俱裂的恐惧感。
但现在的他更害怕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