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年前沧海与唐国结盟之初,诸葛宛陵就已经与高长恭密谈过好几次,许多部署逐渐成形,如今一切的发展都朝着他既定的方向,仿佛是一只从山顶缓缓落下的雪球,越滚越大,却也在他们的眼中越发清晰可见。
因此,当锦州那边王玄微加急的书信送到诸葛宛陵案桌前的时候,高长恭率领的荆吴大军早已出城多日。
而街边的小酒馆、码头客商们休憩的凉亭里,依旧随处能听到有关那天荆吴大军出城的盛况。
那一日,满街都是前来观瞻的人群,满城百姓皆有着一颗颗热血高亢的心,虽然衙门已经临时向其他方面请求调拨了人手,可面对汹涌人潮还是杯水车薪,街道两旁穿着差役常服的军士们只能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棍子,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将那些伸长了脖子、喜形于色的人群压制回去,免得他们干扰大军通行。
当建邺城的百姓们得知了唐国这一次打算与沧海一同从墨家下手,先踏平墨家疆土再侵犯荆吴之后,一个个群情激愤,纷纷大骂唐国自不量力,大骂沧海唯恐天下不乱,一边期盼着高长恭大将军能领着大军痛击两国,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平日里不大有人光顾的小茶馆此刻倒是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寒门士子,掌柜的满面红光,甚至在门口挂了一块牌子,写道:送大将军远征,望其凯旋而归,今日茶水、糕点分文不取。
众人都称赞掌柜大义,可不少人饮着不要钱的茶水还嫌不够,硬是让老板热起酒来。
酒过三巡,议论声跟着大了起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儒慷慨激昂道:“唐国算什么东西?前朝的乱臣贼子罢了!换作老夫三十年前的时候,非得提着大刀,一路杀到他们定安城的王宫面前不可!”
当然,这份慷慨激昂配上他老态龙钟的样貌,只能沦为茶馆众人的笑柄,茶馆的空气顿时快活起来,还有人揶揄道:“三十年前?这位老丈,那时候你怕是也得有个四五十了吧?你说你,现如今到了这个年纪,文不成武不就,也没能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放什么大话?”
“我……”白发老儒满脸通红,环视满座,暴跳如雷,“我只是看着老,今年才六十一岁!三十年前我正值壮年,怎的就提不动枪了?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儒生照样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想我少年时,射御两门功课,可在同辈中一骑绝尘!那时候你们这些小毛头都在哪儿?估计还在穿开裆裤吧?”
茶馆内又是一阵哄然大笑,有年轻的士子笑着答道:“那是,那是,小生三十年前尚在娘胎,任你胡诌,我也看不到啊。”
老儒看众人无一人相信,急了眼,挽起袖子就想冲上去揍人,倒是很快让一旁的伙计给拦了下来。
这老儒也是茶馆常客,与他说话伙计也不会有太多讲究,一脸赔笑道:“哎哟爷,你跟他们争什么,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冲上去又能打过谁?”
老儒愤怒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要今日死在这儿,全当给大将军壮壮军魂,让他知道,我荆吴百姓都是有骨气有血性的!”
这话倒是说进了众人心里,大部分客人也不再发笑,刚才的年轻人出言安慰道:“老丈,你也不必生气,说到底咱们都是些没机会上战场的人,谁能比谁强呢。我倒是觉得,咱们这么多年圣贤书不能白读,现如今,丞相不是也在要求各地官员举荐人才吗?若有幸能谋得一官半职,哪怕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也可为荆吴尽心尽力,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没错!”
“那是当然!”
众人齐声响应。
士子们之所以在建邺城高谈阔论,也是怀揣着为官为仕、企望报效国家的心思,素闻朝中气象清明,众位官员在诸葛丞相的统领下大多没什么架子,时常徘徊于市井,体察民情民意,假若某日能被哪位大人看中,举荐一番,从此便可踏入朝堂,扶摇直上。
尽管这种机会极其渺茫,可热血士子,胸中满腹经纶,又有谁人不曾做过步步高升的美梦?
即便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诸葛丞相,早些时候也只是个地方官吏,后来辞官归隐,又受到一大江湖帮派的邀约,去做了一帮之主,此番经历,堪称传奇。
那么谁又能断言,将来他们这些人里不会出一个新的国之栋梁呢?
“来了!来了!”
这时,茶馆外传来了人们激动的喊声,所有人听了都是面色一变,不管是坐在一楼的还是二楼的,都往窗子边凑,想要占据一个观看的好位置。
确实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