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还不知道,还没离开荆吴的时候,我跟他们就还处得不错。只不过你应该知道,像是我这样的人,始终都会跟他们隔着一层,虽然很多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这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说?”秦轲却不怎么赞同,“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张明琦带着自嘲地笑,低头饮酒的动作竟然像是一个老翁:“你知道这样的酒,我当年每天都有得喝,甚至在我生辰的那一天,我包下了整栋酒楼,宴请几乎所有我喜欢的人。那时,我吃的是建邺城最好的酒楼,糕点也必须得是出自那三大点心坊的才能看上眼,我随便一件袍子用的都是织娘们一年也织不了几尺的细绢丝绸,常常我刚说要出门,仆人便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建邺城里数一数二的烈马……”
他摆了摆手,示意秦轲先不要说话,随后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在你面前展示什么,事实上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展示的,现如今,就这样的一坛子酒,我得花一年俸禄才能喝上,桌上这桌酒菜,就算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我现在就是个穷鬼,除了一条贱命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毕竟是我经历过的事情。”张明琦沉重地道:“你知道么,我曾经过惯了那样的日子,不必去管五谷什么时候成熟,想的都是哪家酒楼的酒菜好吃;我不必知道如何上房修瓦,却能住在建邺城华贵的大宅子里;我不知道邻家小家碧玉今天是在河边洗衣服还是给地里浇水,可我知道建邺城里哪家青楼的姑娘好看。”
“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真正融入到他们当中,让他们做到一视同仁?”张明琦苦涩地摇了摇头,“你可能不知道,很多时候他们说的东西,我甚至听都听不懂,而我经历过的那些,真扯出来说,恐怕又只能遭来一堆白眼……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我被我那个世界强行踹了出来……”
秦轲一时沉默。
是啊,他和张明琦之间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两个世界从未断绝联系,但其中依旧存在着巨大的沟壑,甚至让人一生都难以跨越。
在他还在稻香村里种地过日子的时候,可曾会想到,外面世界的人可以动辄数百金地送礼,仅仅只是为了彼此之间拉近一些距离。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在一个平面上的,而不同平面上的人,自然都会有不同的对世界的认知方式。
就好比公输胤雪有她所能看见的东西,高长恭也会有他对墨家朝堂独到的见解,换成是那个处于深宫之中的诸葛宛陵,他脑中的东西,也必定有着不可为外人道也的隐秘。
那他自己呢?
他究竟该看到什么?又该思考什么?
秦轲失神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