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些暴动,有的猛兽会因为不知从何生出的胆怯远离山林,下山祸害村庄和百姓,可显然那样的后果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往前走着,他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捏紧的铁拳,似乎是体会到了久违的力量与强大。
可以离开了。
有些人的干脆,在于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项楚就是这样干脆的人,因为他这么想了,所以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一路下山,准备重新顺着干河找到唐军大营。
当他终于走出这片山林的时候,却看见远处正有一人一马在雪地里艰难地缓慢前行。
他打起眼帘,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而骑在马上的那人似乎也看见了自己。
下一刻,马儿骤然加快了速度,马背上那人的身影愈发清晰。
项楚眯着眼睛,站在原地没有做什么动作。
从他坠入干河之后,他的一切踪迹都被掩盖,想来墨家即便要搜寻自己也不太可能,更不可能会派一人一骑漫无目的地奔走于大雪中。
他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笑意,神情变得十分放松,静静地等待着那一人一马的走进前来。
马是黑色的马,是战马,更准确的说,是他的战马。
他曾亲自驯服,亲自养育,并取名叫乌骓。
这匹乌骓,本是沧海送给唐国的一匹神骏马驹,因为过于凶猛和桀骜,被杨太真指名送给了他。
据说整个唐国只有霸王项楚能让这匹神骏俯首帖耳。
当然也有例外。
随着那人越发靠近,可以清楚地看见两人互相对望着的眼里流露出的喜色。
项楚的脚上没有鞋袜,全身都覆盖在各种猛兽皮毛之下,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与野人无异。
而对面那人的装束也并没有多么整洁干净,厚实的棉袄和披风脏污难看,只能依稀分辨出一些本来的月白色,显然是穿在身上很久没有换洗。
黑色的高大马匹距他还有几丈时,项楚突然迈开脚步奔跑起来,猛然一跃之后,落到了乌骓的背上,乌骓一声长长的嘶鸣,四蹄欢快地踩踏着松糕一般的积雪,马上的人很快扯紧了缰绳,让乌骓的脚步停了下来。
项楚粗壮的双臂一把抱住了身前的那人,虽说穿着厚实的棉袄,可他依旧能感觉到棉袄内包裹的身子是那般曼妙而温暖。
他的脸紧紧贴上那人的背,轻轻叹了一声。
像是满足,像是无奈。
“大雪封山,你也敢一个人在此奔走,不怕出出?”项楚手指一弹掀开那人的兜帽,如瀑的发丝无声地洒落下来。
如果说阿布此刻在这里,大概会非常惊讶于眼前这人的样子,因为他曾经差点被她的羽箭射中,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她并肩作战过一阵,只是今天的她憔悴不堪,完全没了当初在使馆和街巷里的英姿飒爽。
“放开!”鱼儿被项楚拥抱着,却不知道为什么愤怒起来,用力地一掌打在项楚的胸口。
可项楚的修为,即使是他的胸膛也像是铁壁一般,根本不是鱼儿可以撼动的,但她不肯放弃挣扎,一下子从乌骓背上跳了下去,站在雪地上怒视着项楚。
项楚也跟着跳了下去,抚摸了几下兴奋着想要过来蹭蹭的乌骓,随后失笑地看着鱼儿:“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鱼儿冷冷地道:“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今天才出现?”
项楚咧嘴笑了笑,迈开脚步想要往前靠近,却又被那杀人一样的目光瞪了回来,只好在原地道:“王玄微最后那一下,我受伤有些严重,只能是先想法子恢复伤势,所以在山里呆了几天。”
“你自找的。”鱼儿冷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这样一个结果?你难道没曾想过自己也会败?”
换成别人这样说话,恐怕项楚早已经变了脸色,但偏生在鱼儿面前,他居然老实得像是一个安心挨训的孩子,无奈地笑道:“王玄微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他能在那种情况下破境,确实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不过我终究是活下来了,不是么?”
“倒不如死了,你要是真死在战场上,我也就省心了。”鱼儿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脚尖发力,又狠狠地往他裸露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项楚扯着嘴角露出苦笑,知道鱼儿是真的生气,可看着她那一身狼狈,显然这些日子在大雪中寻他吃了不少苦头,心里生出几分少有的柔情,想要上前拥抱,却又被鱼儿凌厉的眼神逼退,只好任由她冷声训斥,低下头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