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姑息,都坐吧。”
“是!”
这时候,有资格落座的官员才缓缓坐下,随后有侍从自大殿两旁鱼贯而入,开始逐一为百官斟酒,这些看似清澈的酒液,已在地窖之中摆放了百五十余年,追溯酿造时日,应当是前朝宫廷所酿造祭祀之酒。
也只有在大朝会这样的场合,才会用上这样天下难得的好酒。
随着一坛坛美酒的泥封被打开,浓烈的酒香,顷刻间弥漫整座大殿,连一些日常不怎么理会政事的臣子们此时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卢夫子便是这其中之一。
他向来不怎么介入政事,这场礼仪繁琐,时间漫长的大朝会,也只有这些美酒能真正让他觉得不枉此行。
酒爵中的酒液在他晃动的手中波澜起伏,映照出他孩子一般清新的笑颜,随后他微微侧头笑道:“我说的吧,与这一爵相比,当初我们在鹳雀楼喝的那酒简直不值一提。”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身淡色衣袍的高长恭,大殿之内炉火温暖,因此他褪去了外面的大氅,烛火映照着他的脸,仿佛给他精致俊秀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黄。
听着卢夫子的话语,高长恭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轻轻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歹你也是少有的几个总教习,怎么现在看来倒像个去厨房里偷酒喝的小贼,太小气。”
“大气是你们这些大风大浪里走的人才有的,我就是个大夫,自然小气,要不然怎么去跟阎王爷讨价还价,三番五次地把你这个家伙从鬼门关捞回来?”卢夫子嗤笑道:“你现在能坐在这里说话,还得好好谢谢我这些天来的辛劳,嘶……看你的意思……你既不在乎那一爵酒,不如索性一并给了我,我正好还嫌不够呢。”
说着,他的手伸向了高长恭的案前。
高长恭却是一把抓起了自己的酒爵,好似母鸡护崽般没好气地道:“哪有你这么赖皮的人,这明明是我的酒,凭什么给了你?阿布,你说他是不是倚老卖老?”
站在高长恭身后的阿布显然有些无奈,对于面前这两位长辈的争端,他这几天看得多了都麻木了,也逐渐地开始使出一些含糊和敷衍的招数,憨笑道:“长恭哥,还是身体要紧……”
“别给我扯到你荆吴的娃娃身上,人家一个小辈,手里可没捧着酒爵。”卢夫子一脸不满,哼哼道:“之前你怎么说来着?我是稷上学宫总教习,要大气,结果你个荆吴大将军可没比我这个总教习大气多少,怎么着,我一个老朽,又是你的救命恩人,还当不得你这一爵酒了?”
“得了吧,老朽?怕是再过上几年你家孙儿都得看着比你岁数大了……再说,救命恩人是救命恩人,喝酒是喝酒,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高长恭口中振振有词,“一百五十余年的宫廷好酒,这辈子也就你们这群墨家人有这福气,反正你年年都喝,我只喝这么一回,你就别跟我抢了。”
说完,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感受着那味道浓郁的酒液如同一股暖流直下腹中,不由得满足地叹了口气,哈哈笑道:“果然好酒,不愧是承袭了前朝老底的墨家,我估计你们第一代巨子应该也是个老酒鬼……”
这当然是玩笑话,卢越人也并没有当真,只是无奈道:“你这张没遮没拦的臭嘴,我看啊,也就荆吴那位说的话能把你的嘴堵上。”
高长恭挑了挑眉,居然还有些得意,笑道:“这我可一点也不觉得羞愧,普天之下还真找不出几个能比那个病秧子还奸诈的人,我败给他,嘿嘿,虽败犹荣。”
提到诸葛宛陵,卢夫子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眉头跟着皱了起来,凑过去轻声问道:“从……那以后,他的身子好些了没?”
高长恭收敛了笑容,叹息着摇头道:“并没有,只能说……拖得一日算一日。你当初是说了若他能补全那缺失的部分,病症便会顷刻间痊愈,可你说的那几样东西,又哪里那么好找?光是极北之地的万年冰魄就是一大难题,别说这世上有几人见过,你都没见过吧?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卢夫子摇摇头,一脸怅然,遗憾道:“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有。身为医家,我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藏私,但他的病……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天命所致……一个人生了病只要找对药石,总还有痊愈的可能,可若一个人天命有缺,又能拿什么去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