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风声阵阵,摇曳着日光石光,婆娑竹影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厉鬼模样,配上那终日不息的涛声,宛如嘲讽讥笑。
王景呆呆怔怔的看着顾音如远去身影,手里仍然保持着刚刚那个紧抓姿势,整个人像是就此化作了一尊石像,再不动弹。
夜风呼啸而过,带动他的衣袂,将整身衣服吹得向后贴去,露出急促起伏的胸膛,隐约的风声下,像是有人剧烈的喘息。
“自重?怎么自重?”
“半年里,我这般对你,你却一直对我置若罔闻,不冷不淡的,如今更是为了几个人把我赶走,你把我王景的脸放在哪里了?”
王景肺部像是塞着一个破裂的风箱般,发出嘶哑难听的呼吸声,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整个大小石山都明白我王景对你的感情,你几句话就把我撇到一边去,什么意思?”
“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不接受我?嗯?!”王景看着前方地面,双目无神的对着空气质问道。
“对不对?你怎么可以不接受我?”王景呢喃着又问了一遍,随后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缓缓闭上双眼,几欲站立不稳。
片刻后,他脸上痛苦之色愈发浓重,到达某个极限后,忽的是牙关一紧,骤然睁开的双眼厉色涌动,一丝丝狰狞慢慢爬满了整张脸庞。
“你是我的,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是我的,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面对着前方黑暗,一字一句道,像是下了最后决意,斩钉截铁道:
“……不然,我就毁了你。”
顾音如往前走了几十步,忽的感觉到一股莫名心悸。像是在这一瞬间,冷风撕裂胸膛灌了进去,紧紧裹夹着心脏,让它恐惧的多跳了几下。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情不自禁的回头。
月华如水,依旧渗不进这片密竹里,权且无奈投下一棵又一棵粗大斑驳的竹影,交错纵横。日光石点点缀在林间,依靠着这脆弱的光源,顾音如还是能够看清后边大致情况。
只是在竹林边,小道上,再无半分人影。
…………
八月廿二日,阴。
和往常一般起床洗漱,到灵兽司当差不消多说。小黑倦怠的仰躺在江白肩上,肚子仍旧有些鼓胀,想来是昨日吃的太撑缘故,一脸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
昨晚上,顾音如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神色,众人便也没有多问,对着那锅白凤汤展开了最后的攻势。因为王景的缘故,火堆旁的气氛起先还有些沉闷,但耐不住老邵天生自然的插科打诨气质,最后硬生生是挽回了局面,变成了一场亲切友好的笑谈闲聊。
想起昨晚那堆篝火,江白嘴角便禁不住挂着一丝笑意。走路也欢畅上许多,抖得肩上小黑一颤一颤。
沈若婵大概是明白他心里想着些什么,脸上无奈一笑,跟着脚步加快了几分。
并无朝阳,晨风泛着些许冷意,吹过衣裳短襟。入眼处,就连几下青石上硌脚的突起,也变得可爱许多。
灵兽司,鹤穴。
一猴一鹤躺在水潭边上,晒着顶穹洞口处并不存在的阳光,微醺着相互吱吱喔喔几句,似闲谈,似叙旧。
“今天这两只怎么不一起飞出去放风了?”江白每次看着小黑大爷般的享受,心中不免燃起熊熊妒火,没话找话道。
“大概是吃太饱了,小黑今天进来的时候……拖了三袋子的饲兽丸。”沈若婵铲起一块鹤粪,丢入袋中道。
“……”江白凝噎半晌,面前忽的走过一只火云鹤,看了他一眼,高傲而又不屑的扭过头去,在他脚边尽兴的排了一堆粪便。
“它这是把我当粪坑了?”江白满脸黑线,看着脚下仍旧冒着热气的鹤粪,扭头问向她道。
沈若婵笑而不语,江白看着那只火云鹤优雅的抖了抖屁股离去,满腔怒火,半晌却只能叹口气,捏着鼻子把这新鲜的一泡铲入袋中。
“我要问问屠师兄,这饲兽丸究竟是什么做的。”江白蓦地开口,恨恨说道。
“怎么了?”沈若婵不解道。
“我想知道这些火云鹤吃了饲兽丸后,怎么整天什么也不干,尽拉屎了?!”江白猛地把手中铲子往地下一掷,怒意滔滔。
只听咣当一声,小铁铲砸在鹤穴里的一块石上,飞出老远。洞中十几只火云鹤纷纷扭头看来,眼中又重新浮现出那种冷漠神态,就连潭边吃的饱胀的鹤老大和小黑也惊坐而起。江白身体顿时一僵,赔笑着走到铁铲边上,重新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