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黑,夜风很冷,夜晚很深,夜……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朦胧。但江白确信,自己眼中的那张脸,绝对是她无疑!
黑夜中,江白眼前的女子,赫然从体态玲珑的狐女阿香,变作了一个丰腴少女。这张脸庞,这个身材,这身青色衣裙,还有头上那轻轻插着的玉簪……
所有的所有,都和自己记忆中一般无二!不会错的!就是她!
一定是她!自己眼前的……一定是、沈若婵!
只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妖界?出现在这妖禁之地内?!
江白整个人如遭雷击,似乎先前施展的那记狂雷符,又毫无差别的落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是十几道连发,劈得自己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白完全陷入了呆滞,许久之后,这才慢慢恢复了一些自我意识。缓缓的又伸出手去,摸在沈若婵脸上,这真实的肌肤触感,无一不告诉着江白,这是一个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
“为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妖界?”江白喃喃望着沈若婵的脸,轻轻呓语道。在这妖禁之地看见了旧时人族相识,心中一时交错而起的翻涌,并不是几句言语就能说的清楚。
沈若婵微笑不语,只顾着盯着他,似乎也有着许多话想说而未能说。只是,在江白的手落在自己脸上时,稍微的躲闪了下,表情有些僵硬,此外,便再无什么异常。
“嗯?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一种迷幻的感觉缓缓从五官之外飘进,像是一道似有若无的烟雾,又像是一种描述不清的朦胧。好像眼前的世界不仅仅是世界,还包含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许多的、说不清楚的东西……
沈若婵胖脸上挂着几分标志性的笑意,笨拙的朝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扶一扶江白。她的双唇微微抖动,似乎也还在说些什么,只是像一副哑剧般,江白完全听不见沈若婵说的究竟是什么。
脚踝上被洞穿的伤口,此刻近乎都要被他抛却在脑后了。他只是呆呆看着沈若婵的这张胖脸,心中忽然间一痛一酸,许多事情瞬间涌上了脑中。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事情。
大小石山、养元殿、藏书楼、灵兽司、戊字号洞府……胡胖子、顾音如、老邵、可岚师姐、屠师兄……火云鹤、兰溪涧、猎妖山、妖骨渊……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心里面,多久没有被提起过了?
自己曾经还以为这些事情,都被妖界妖族一分分的磨平淡忘了。只是今夜又看见了沈若婵,便像是陡然间被一柄钥匙捅开那深埋多少秘密的木箱,所有想起来的,想不起来的,都想起来了。
那些曾经在神意宗的一切,那些修行岁月、那些琐碎事情、那些朦胧情愫,此刻竟是一种种一份份的在江白心中晕开,化作了万千情绪,又化作了两行清泪,在他眼中缓缓流下。
“他们……他们都还好么?”微带啜泣,江白低头掩面,如此问道。
“胖子、老邵、顾音如、可岚师姐、屠师兄,他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江白双肩微动,无论双手怎么把脸捂紧,却还是会有泪水会从指缝间流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原来,这些所有,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只是身处妖界,这些都被自己埋在了心中深处,那连自己都没有触及过的地方。
不敢说、不敢提、不敢念、不敢想象自己还有一天能重回人界。
朦胧之间,只见沈若婵温柔的替他拭去眼角泪水。只是轻轻一个点头,却像是已经回答了江白话中所有。
泪水由此更盛,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只打了一通雷,却没有落雨的遗憾。这泪水宛若雨水,极为滂沱。
江白从来不是这般脆弱的人,但究其根本,今年却也只是一个堪堪十七岁的青年而已。他经历的东西,或许是许多人一生都没有经历过的,虽然由此磨砺出了一番心智毅力,但终究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尽管在雕九四阿香几人面前,他一直都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许多时候他也会怕,许多事情他也会慌,只是他从来不敢表现出这种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人族身处妖界,无论什么都要靠自己,都只能靠自己。
这是当初在兰溪涧,李青阳告诉他最多的一句话。
因而,他只能把所有的慌乱和恐惧都强压下来,强自按在心中,无论如何,无论怎样都不说。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一根绷紧的线,无时无刻就要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