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但那些在这里都没有。
他活着,但是也死了。失去了名字,失去了热爱的工作,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和一个模仿人类举止的结果主义者呆在一起。
时间越是流逝,萩原就越是急切地想要找到点什么东西来填补生活。可这个地方有的,只是写满怪力乱神的书籍、不见尽头的死寂、以及片山翼。
无形中,萩原开始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挪到了片山翼的身上。然后终于,他发现了一些她作为人类的细节。
比如她其实有很强的自尊心,偷偷瞧不起人,在读书笔记上写「尽管作者的学识令人存疑」;对他的态度里隐含有一种财产的占有欲,有种莫名其妙的爱惜,每天都会观察他的情况。
她总是很过度地关注他。
这种关注在起初是反常的、过量的。可当这样的生活不断持续之后,它们逐渐填补上了心里不断扩大的空洞。
她狡猾,冷酷,不择手段。
但就算他不讲什么引人注意的话、她也在看他。就算他故意藏起气息来,她也在看他。就算每次她做了坏事后,故意用点力气去牵手、拥抱,她的目光也不会移开。
久而久之,萩原甚至产生了种错觉:他不必去争取关注,也不用去说些讨巧的话,只要他还活着,片山翼就会永远地关注着他。
就像冻死者在临终前会受大脑欺骗,将寒冷当作炎热一样。萩原不受控制地,从这种冷酷里感受到了虚假的温暖。
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他越是感觉到温暖,就意味着越是严寒。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
以至此刻看到她面露哀伤之色时,萩原想,为什么你就不能真是装出的这幅真诚恳切的样子呢?
你不必是个好人,但为什么你连普通人也不是呢?
萩原绝不可能对松田的死袖手旁观,甚至于,他做好了再死一次也要阻止的觉悟。
他也在读片山翼书房的那些书,知道世界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想要改变松田阵平死亡事件,付出的代价再高昂也不一定能成功。
片山翼大多数时候对他还是说话算话的。她说不会插手,就好像真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再不过问了。
萩原则一反常态,开始频繁外出,提高了和松田阵平联系的频率。
松田阵平的调岗已经生效,萩原这么频繁在警视厅周围出现其实是件风险很大的事。他一贯在人群里出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叫破他的名字。
但这也没办法。
事件发生后,其实萩原研二和松田见面的频率大大减少了。
他们是幼驯染,从小学就混在一起。后来同期进了警校,又一块被挖到了爆处组工作,朝夕相见。
直到萩原和片山翼住在一起,片山翼对松田有些忌惮,她住得又偏,松田没有正当理由也不好老往这里跑,只有送片山回来的时候会顺路停上一会儿。
相比从前的频率,这样的隔三差五还是次数太少了。
萩原戴着口罩,半长的头发扎成小辫,坐在警视厅附近的长椅上看人来人往,不同部门警种几次出警收队,忽然发现以前的生活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怅然,晚上吃饭的时候掰一次性筷子也慢吞吞的。
片山翼端着水路过他旁边,从他手里抽出筷子,行云流水地掰开再塞回他手里,说:“别难过。”
她正对着灯下站,灰色调瞳孔看起来光辉灿烂。
萩原知道她对松田阵平的死可以说乐见其成,笑了笑,专门夹了块她讨厌的西兰花塞到嘴里:“翼酱也是,不许不开心哦?”
小骗子。
果然,片山翼连嚼都没嚼,面无表情含着西兰花走了,继而传来书房略重的关门声。
萩原扯了扯嘴角,食不知味地开始吃剩下的便当。
电脑上说松田阵平会在「一周内」死去。换句话说,如果能确保松田活过这一周,就算成功渡过这个劫难了吧?
距离一周结束还有五天。
吃完饭,萩原把速食便当盒跟饮料瓶都放进垃圾袋里,草草擦过桌子后,他回到房间,继续做剩下的计划。
摆在面前最大的一个难题是,刑事部搜查一课的日常工作太刺激了,平均下来差不多每天都有危险事件发生。虽然松田每次都死里逃生了,但这就让萩原判断不了究竟哪个事件才是会导致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