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红了两人的脸,走了一天,白水生完全靠意志力在坚持,他的体力似乎已经烧到极限,脑袋晕乎乎的,嘴唇也有些干燥,张鸣剥下白天捉的山鼠皮,架在火堆上边烤边说,也许是两个多月不见天日的矿井生活,吃得又差,身体虚弱也是正常的。
那晚,两人聊到深夜,张鸣的脸很苍白,也许是在矿下呆久了的原因吧,他的话不多,也不怎么爱笑,总是沉默寡言,问一句答一句,白水生问他年纪多大,他只说比他大,问他老家四川哪里的,他说隔温市不远,问他结婚有小孩了没,他说不想提了,问多了,他还会冒火,白水生看得出来张鸣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能屈能伸,而他则把自己的老底都说了个通,从中学时代到潼岭的混混生涯以及另一个罩他的大哥高跃,从琴妹仔的相遇到为何来了昆明,从黄忠素的厂到他妈唐小芬,还有最后如何到那矿井里,他一遍遍后悔与自嘲,本来那司机已经有两次在暗示过不要他来,或许那司机也是看他不像那些社会上流浪的无家可归的那类,不想为自己找麻烦,总之,他是可以不用遭受这些罪的,白水生像个话唠。
人在最为脆弱和无助的时候,都会格外珍惜眼前的一切,也会格外的怀念过去,也许白水生的潜意识里,是怕张鸣把自己丢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他想获得同情。
“你怎么了?”张鸣瞧白水生说话有气无力的,感觉不对劲,用手摸了摸他额头。
“遭了,可能昨夜淋了雨,你发烧了。”
“鸣哥,我能活着走出这里吗?我好想回家,我想我女朋友,我在昆明的时候就跟她说过我要回去了。”白水生有气无力低声的说。
“放心,我不会把你甩了。”张鸣叹了叹气。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相识两月但还算是陌生人的人身上,白水生只吃了两口山鼠肉,就再也吞不下去了,没盐,难以下咽,也没胃口,他只想睡,睡下去又怕冷,张鸣在小洞里生了好几堆火,火光照得整个洞子明晃晃的,就这样,他们又坚持了一晚。
本以为,翻过一座山头就会看到希望,却不知,翻了一座又一座,还是没看到人烟,大森林里,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视线好一点的山头,等累得精疲力尽爬上去一看,又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一连几天,两人吃了山鼠,蟒蛇,穿山甲,树蛙,还有很多野香蕉,这些东西都是蚊子弄的,在这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里,也不知走了多少天,白水生感觉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要不是张鸣在一旁搀扶着,鼓励着,他想自己应该就放弃了。
那天,两人又走到一条溪流边,准确来说,是张鸣背着他走的,那条溪流的水很大,张鸣喜出望外,决定不再往山上爬,而是要朝着沟渠的下游方向走,他说,这些水都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要么流进河里,要么下游会形成一个大湖,在这些地方找到住户人家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白水生却不行了,话都说不出来了,彻底绝望了,他感觉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鸣哥,我可能走不出去了。”那个夜晚,在那溪流边,两人没有找到干燥的栖身之处,只能就地生火,白水生坐着坐着就倒了下去。
“别放弃,你要自己都放弃那就死定了。”
“我妈在昆明打工,……你记一下她老板办公室的电话,我要是死了,记得帮我通知她一声,来帮我收一下尸,……我不想死在荒郊野外,她离这边比较近。”白水生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说完这话时,意识渐渐模糊,已经奄奄一息了。
“自己去跟你妈说,走,咱们现在就走,今晚不能睡了。”
……白水生已经说不出话了。
“赶紧起来,再睡你真他妈就死了。”张鸣拖起白水生,把他架在自己肩膀上。
黑夜,大雾渐渐弥漫,寒气逼人,伸手不见五指,张鸣背着白水生,顺着山上的流水声朝低矮的地方摸索,背累了又用扶,扶累了又用拽,直到天亮时开始用拖,那一夜,白水生不知挨了多少耳光,只要一感觉他闭上了眼睛,张鸣就是一阵猛拍猛打,两人又不知摔了多少跟头,终于又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