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是个粉仔,便打电话给了我,我一过来就碰到了你爹在派出所外边。”
“我爸那晚来过派出所吗?”
“你说呢,为了帮你爹挽回一点声誉,后来老子冒着被处分的危险,托人把你丟进看守所,你晓得这是什么区别吗?如果你先进戒毒所,那是不算刑期的。”
原来,当年郭铁没退伍之前,也是在边境服的役,还是同白世荣一支部队,只不过因为晚了几年,没赶上那年那场战争,他一直驻守边境,也参加过几次扫雷行动,部队的功勋栏上,挂着很多当年战死战伤的英雄烈士,其中潼岭籍伤得最重的就是白世荣,所以他对这位英雄老乡一直充满敬仰之情,直到八五年国防大裁军,郭铁回到潼岭进了公安局,县禁毒大队成立后,因他有边防工作经验,上级又要他来搞禁毒工作,这一干就是十年。其实那晚,白世荣并没有开口要求什么,只是在派出所大慨问了问白水生的情况,听说不是很严重,然后和他聊了聊部队时的老话题,就摆摆手就走了,末了,还请求派出所的办案同志不要把他来的事告诉白水生,看着老英雄一瘸一拐落寞的背影,郭铁跟办白水生案子的民警商量了一下,就先把人丢进了看守所。
烟,一支接一支,满地烟头,万分焦急中,郭铁终于等来了沙坝区禁毒大队陈昌华的电话,就是刚才在殡仪馆门口和他握手告别的那个男子,一番说道,郭铁最终失望地摇了摇头,挂了电话就挥起巴掌朝白水生抡了过去,大声痛斥。
“跑了,都跑了,我说你他妈是不是贩毒团伙的卧底啊,那年在潼岭,你自己吸毒却提供不出毒贩的线索,这次你来温市半个多月了,这个朱秀琴在哪里买的你就一点没打听过吗?她每天去那种肮脏的地方赚钱你心安吗?你就没想过去她上班的地方看看吗?你起先报警的时候怎么不说朱秀琴在那发廊里边上班的事?那里面肯定有人给她提供海洛因,肯定还有吸粉的,妈的,全都扑空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白水生不敢抬起头来,他只能小声呜咽:“是,都是我的错,我不想节外生枝,一直想的就是把她弄回潼岭,我想让她少受点痛苦,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啊。”
郭铁不再说话,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不一会便到了沙坝区禁毒队,陈队长早已在门口等待,他下了车,两人不停的比划着,又不断的朝车内张望,之后,白水生被丢进了禁毒队审讯室,但审讯之后,并没发现任何违法犯罪行为,也没从其口中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于是很快便被释放。
五天后,白水生悄悄来到殡仪馆,郭铁紧跟其后。
太平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腐尸和福尔马林消毒水味道,打开冰棺的那一刹那,雾化的冷气笼罩在那具柔弱娇小的身躯上,看着既让人心颤又让人痛惜,琴妹仔蜷缩的身体已经舒展开来,扭曲的面容也归于祥和平静。白水生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那张乖巧的脸蛋,眼泪鼻涕混合交融,谁也不愿相信,一个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却躺在这冰冷的盒子里,此刻,悲伤逆流成河,回忆起这几年琴妹仔和自己在一起后所经历的遭遇,他的喉咙里再次发出低沉的嘶哑,却怎么也哭不出声,只是一个劲的呜咽,那呜咽的字眼,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他说,琴妹仔,我跟你发过誓的,你若死了,我也不会再活下去,路上走慢一点,记得等我,你这一辈子是我白水生欠你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经历这么多磨难。
这一幕,看得一旁铮铮铁骨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走吧,等会朱广海两口子要过来了,今天要送人去火葬场。”郭铁看了看手表。
最后一眼,无数个最后一眼,但终究还是只有最后一眼,白水生在琴妹仔的额头献上一个深切的吻,然后转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使劲的朝郭铁磕了几个响头。
“郭队,谢谢你。”
“你的事我已经跟朱广海一五一十的说了,也说了很多好话,你啊你,糊涂,虽然是一番好心,但好心却办了坏事,唉!白发人送黑发人,两口子的心情可想而知,有机会你还是自己去跟人家解释吧。”郭铁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
“这是我刚拿到的尸检报告,朱秀琴的死因是海洛因注射过量,你也不必过于自责,现在要回潼岭吗?要不要我捎你一段?”
白水生拿起那几张纸翻了翻,上面的专业术语他也看不懂,只得递了回去,迷茫的说:“现在回去,我老汉看不到琴妹仔会打死我的,我不晓得啷个说,他一直以为我在广东打工。”
郭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