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八思巴远去,王文卿收回视线,敛气落地。
孔宣抱着徐慎之痛哭不已,徐慎之现在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体温已经逐渐开始下降。
“掌教,您是神霄派掌教,徐真人是林真人的弟子,是您的师侄,您救救他吧!”孔宣跪行至王文卿身前,冲他叩首不已。
“他伤得很重,我只能尽量而为。”王文卿皱眉说道。
“谢谢掌教,谢谢掌教。”孔宣忙擦去眼泪。
王文卿走到徐慎之身侧蹲下,右手三指搭上他左手寸关尺为其切脉,当即眉头紧皱。
“如何?”孔宣见他皱眉,一颗心立刻上提至嗓子眼儿。
“心跳无力,肝气不足,左肾肾水枯竭。”王文卿将手拿开,再次拉过徐慎之右手,再切他右手寸关尺。
“肺气不张,脾脏虚弱,右肾亦是肾水枯竭。”一切徐慎之右手脉搏,王文卿眉头皱得更紧,沉默良久才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腕,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掌教!”孔宣面色大变,精神恍惚。
“他今年应该不过二十五六,头发白了这么多,当是逆天作法折寿太多,他终是步了林师弟的后尘,”王文卿扭头看向孔宣,“你们先前去了何处?”
“东海……”孔宣语带颤音。
“既是去东海,应该是施展了千里冰封之术,此术一经施展便不得停止,他当时应该灵气不足,被抽调了太多本命元气,加之他本就受有严重的内伤,已然回天乏术,”王文卿直立起身,“准备后事吧。”
孔宣闻言如遭五雷轰顶,当即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两眼翻白的徐慎之。
“掌教,您是地仙,您再想想办……”孔宣没有再说下去,王文卿已经不在原地了。
“入神霄一日,朝夕拜雷祖,”孔宣再度失声痛哭,念叨着徐慎之先前说的那一句话,将他背起,朝玉真观一步步走去,“真人,孔宣带你回家。”
孔宣此时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对徐慎之而言仅是一只坐骑,说得再难听点就是代步工具。但徐慎之对他有莫大恩情,传他金火天丁练气法门,助他打通大周天。
“入神霄一日,朝夕拜雷祖……入神霄一日,朝夕拜雷祖……”孔宣背着徐慎之恍惚前行,嘴里还在念叨着那句话。
他不知不觉间走到苍山尖下,此时他派道人正从离开玉真观,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下山。
见得孔宣上山,那些道人纷纷戒备。
“让开道路。”上清道人田九宫冲众道人摆了摆手。
众人闻言让路,孔宣沿着台阶一步步上山,经过龙虎山的张清平旁边时,张清平高宣一声,“福生无量天尊,恭送扶摇真人!”
“福生无量天尊,恭送扶摇真人!”众道人纷纷稽首。
徐慎之杀废太上、太一、清明三教道人是铁的事实,道门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但当他真的死了,众道人却没那么恨他了。
一来是因为华夏子孙皆认为死者为大,一个人无论生前犯下了什么过错,死后都该入土为安,曝尸鞭尸乃小人之举,非君子所为。
其次,徐慎之身拥道书法术,他本可以不回玉真观,但他回来了。他有能力逃走,但他没有逃。他至死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宗门,就这方面而言,他值得尊敬。
徐慎之当年叛出神行宗的消息他们皆听说过,但现在没有一个人再会相信。
孔宣对于众道人视若无睹,对他们哀悼声也是听之不闻。他神情恍惚,反复念叨着那句“入神霄一日,朝夕拜雷祖”向山上走去。
走到玉真观大门口时,他不慎被门槛绊住,跌了一跤,徐慎之从他背上滚落了下来。
“真人!”孔宣忙将他抱起来,哭得更加大声。
玉真观众人经过方才一场大战,早就疲乏不已,正靠着残垣断壁喘着粗气,听到孔宣的声音立刻朝强撑着身子朝大门口跑来。
最先赶到的是张如晦,他见徐慎之面色苍白,七窍血液均已凝聚,顿时大惊,探手试他鼻息。
一试之下,张如晦手指猛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掌门师弟没气儿了。
张如晦僵立在原地,观中其他道人跑过来后见他脸色难看,又看到徐慎之表情凝固,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低下了头。
凝视徐慎之良久,张如晦有了反应,他缓缓地蹲下身子,拍了拍孔宣的肩膀,“孔宣,不要难过了。”
孔宣没有答话,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具已经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