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丁火根神色很是惭愧,请罪道:
「大帅,当年大帅调到北边,卑职和浙江文官交恶,被他们百般欺压,无奈之下只能叛逃出海,卑职有罪,请大帅军法惩处…」
戚继光叹息一声,斧刻刀削般的脸上,满是沧桑之憾。
「离阳,此事原委,吾已具知。」
「抗倭大胜之后,当时武将一时气盛,东南尚武之风渐起,武馆渐多,武举渐盛,朝中文臣们坐不住了。」
「他们看不起咱们武人,也防着咱们武人,更怕天下崇尚武人。所以,他们打压武将,取缔武馆,废弛武举,故意拖延军饷,削减戎事拨款。」
戚继光说到这里,语气更加冰冷。
「那段日子,武人都是日子艰难,你们当时受到排挤欺凌,是他们有意为之。倭寇已平,是要杀杀我们的威风了。」
「这就是为何,我被调到北边,俞大猷有功难赏,很多军功卓着之人,不但不升迁反而被罢黜。」
「这几年,老夫对当年之事,看的越来越清,心也越来越寒啊。」
「你们叛逃出海,必然是逼不得已,老夫岂能忍心怪罪你们?当海盗,只要不和倭寇沆瀣一气上岸作恶,也就是了。」
「是朝廷,对不起你们。而你们为朝廷流血流汗,已经仁至义尽了。」
「大帅…」丁火根热泪盈眶,「大帅如此体谅,卑职死亦无憾啊…」
「大帅!」王怀真怒道,「大帅南征北讨几十年,功劳封公都不为过,封侯都亏待了,却连个伯都不给!」
「这就算了,还特娘的罢了大帅的官,夺了大帅的兵权!天下人岂能服气?」
「这种鸟朝廷,昏君在位,奸贼满朝,大帅何须保它!不如大帅带着我等,占了整个舟山,海外自立!谅那无能的万历君臣,也只会望洋兴叹!」
「是啊!」曹信说道,「有大帅出马,我等何惧倭寇和红毛鬼?咱们把这海上商道一封,收取过路费,不愁没有活路!」
张袷道:「好了,大帅今日刚到,你们就逼大帅落草为寇?此事再议吧,大帅自有主张。」
戚继光听了王怀真和曹信的话,却没有丝毫气恼,神色很是平静。
丁火根和张袷见状,都是心中微喜。
大帅并未发怒,是不是也对朝廷心灰意冷,有心抛弃朝廷了?
若是大帅能再次出马,海上事业大有可为啊。
这不,大帅一回来,就翻云覆雨般灭了岱山岛的强敌。
可是,大帅真的愿意出马麽?
以大帅对大明的忠心,怕也难呐。
他家可是…世食明禄!
戚继光站起来道:「离阳,你好生休养,等过几天,俺们再好好叙旧。」
「是。」丁火根乖乖的躺下,「劳烦大帅了。」
戚继光出了病房,张袷等人也跟着出来,直接将戚继光拥入议事堂,奉戚继光在帅位上坐下。
连夜议事。
戚继光很自然的在主位上坐下,朱寅和宁采薇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
「大帅,战果已经初步统计出来了。」张袷说道,正要说出具体数目,戚继光却是一摆手。
「不急,伤亡了多少兄弟?岛上百姓可有损失?」
张袷一怔,这才忽然想起,每次战后大帅向来是先问伤亡损失,从不例外。
这麽多年,大帅还是没有变啊。
「回大帅,岛上百姓都避入水道,没有伤亡。士卒战死四十人,伤一百零九人。」
「幸好大帅及时赶到,否则岂能只有这点伤亡?」
戚继光点点头。神色有点黯然,「他们在岛上都有家属吧?抚恤粮食和布帛,明日一早,就立刻发放。」
「是!」张袷领命,继续道:
「敌船都沉了,可惜一艘缴获也没有。佛郎机炮,大将军炮缴获了六门,虎蹲炮等小炮二十四门…」
「轻绵甲三百多领,重绵甲四十多领,明甲七领,火绳枪一百六十多杆,弓一百三十多张,倭刀六十柄…」
戚继光道:「有点可惜,缴获少了。但,还不止!」
张袷立刻明白了,「大帅的意思是,桃花岛的船?」
戚继光冷笑:「桃花岛本就是和倭寇勾结的海盗,数典忘祖。老夫只是答应饶李旦一命,却没有答应让他继续当桃花岛主。」
「如今李旦在我们的手里,他手下还以为他真是我们盟友,也不会防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