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主唱个喏,拿起碎银子却是神色一变。
他将银子放在子上一打,然后放在嘴里一咬,摇头道:
「抱歉啊小娘子,能否换一钱?这一钱银子是赤脚汞银,连七程饼丶掺铜饼都不是,还不如死鱼白。小人要是收了,那就亏了。」』
「啊?」唐蓉蛾眉一皱,「假的?」
桌主点头,拱拱手道:「小的见小娘子气度贵重,必是大家千金,岂能用假?定是哪个商家找零时,骗了你去。」
「我想起来了!」唐容神色懊恼,「这是几天前,我在填玉阁买了个玉扇坠,花了四两六钱,店家找零四钱。』」
她又取出另外三个一钱的碎银子,「请帮我看看,都是假的吗?』:
桌主看了,摇头道:「四钱碎银子,都是赤脚汞银。小娘子的话,小的自然信的。可也蹊跷的很。」
「按说,填玉阁是老字号了,打正德年起,填玉阁就开门卖玉器,口碑信誉向来很硬,为何会蒙骗客人?」
「莫非,填玉阁出了什麽事,店中夥计春江水暖鸭先知,就擅自用假银骗客?」
「小娘子啊,以小的所见,此事还是算了。找零一旦出店,对方完全可以不认啊。」
「填玉阁是大店,信誉向来也硬,谁会相信你的话呢?』
唐蓉闻言,十分郁闷。
她倒不是心疼四钱银子,四两都不心疼。她气恼的是,被欺骗!
而且居然被信誉良好的大店填玉阁骗了。
真是岂有此理!
庄姝见表姐身上是假银子,立刻又取出一钱白银,帮唐蓉兑换了一百文铜钿。
宁采薇听到「填玉阁可能出了事」这句话,顿时心中一动。
一家大店,老牌企业,信誉就是最大的软资产。
银子都买不来。那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
出了这种事情,最起码说明,填玉阁的管理突然松懈了,已经无法让员工遵守制度。
一家老牌企业的管理突然松懈,那一定是出了大事。
这其中,有没有商业机会呢?
她之前掌管宁氏财团,做了很多成功的收购案,深知商机是多麽重要。
只要把握好最佳商机,就能透过谈判丶挤兑丶竞牌等手段,以最小的代价,
收购最好的资源。
收购一成功,就是大赚了。
很残酷。但你不干,总有人干。
朱寅听到这里,心中却是想道:
「明朝的货币制度太落后了,到时要统一货币,铸造银元,建立国家银本位。用货币改革,来作为财税改革的抓手。」
至于商机什麽的,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
宁采薇当下取了三钱银子,兑换了三百文。她和朱寅一人一百文,给了丁红缨和梅赫各五十文。
庄姝和唐蓉对视一眼,立刻知道宁采薇是个优待奴仆的人。
无功而赏!
呵呵,如此优待奴仆--未必是好事啊。
她们不知道,朱寅和宁采薇从来没有把丁红缨等人当奴仆。
兑换完铜钱,几人重新登车,一前一后的往夫子庙而去。
今日是中秋佳节,路边店铺都是张灯结彩,行人也都带着喜色。
如此祥和热闹,似乎前一段日子的大案戒严,已经恍如去年了。
夫子庙就是孔庙。孔庙一般都是和学校在一起。
东牌楼的南京夫子庙,正在应天府学和贡院旁边。和府学只隔了一条贡院西街。
而夫子庙的西边,隔着一条四福巷,就紧邻着大名鼎鼎的中山王府,也就是如今的魏国公府。
所以,夫子庙是白天整个南京最热闹的商区。
至于夜里,当然是秦淮河了。
马车进出繁华宽大的东牌楼街,忽然唐蓉掀开香车的车帘,露出娇俏可人的脸蛋,望着路边门楼轩昂的一家气派大店,冷哼道:
「那就是填玉阁,真是无耻。』」
宁采薇听到她的声音,赶紧也掀开车帘,看着填玉阁。
的确是家上档次的大店,门脸既古朴又大气,不愧是南京有名的老字号。
但究竟出了什麽事呢?
「有什麽好看的?」朱寅摇摇头,「就这混乱的货币体制,市场上充斥劣币丶假银是必然的,受害者多了。越混乱,豪强越收益。说到底还是政治-—」
「明朝百姓头上其实还有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