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是那么乱?”大舅问。
“嗯。”徐子良没有把他在加油站看见的那一幕告诉大舅。
“我没有做饭,你怎么吃,我现在做给你吃。”大舅的语气虽然绝望,但看见徐子良回来,他还是十分高兴的,语气里还带着关心。
徐子良看着大舅的脸,总觉得有些陌生,大舅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舅妈一走,大舅的面容发生改变,说不出哪里变了,总之就是完全变了,人还显得特老,丧妻之痛不但让他迅速变老,还被悲伤雕刻成一块呆滞的木头人一般。
“我那么大的人了,还能饿着不成,我会做饭,自己随便做点吃就行了。”
徐子良用随意的语气说,其实他已经饥肠辘辘,如果舅妈还在,这时家里的桌子上肯定摆着食物,就算不丰盛,但也量足和可口。
大舅明显体力不支了,这几天他只吃了眼见可数的几口食物,水倒是喝了一些,但水不足以支撑起他的体力。
“您先休息,我随便做点吃的,吃完饭我也早点休息。”徐子良对大舅说。
大舅点点头,他走回卧室,动作缓慢地在床上躺下来。
床前的鞋子,还是舅妈最后一次给大舅买的那双鞋,鞋上还沾着血迹。
徐子良想把鞋子拿走刷一刷,可背对着徐子良的大舅,就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一般。
“不用洗,放那里。”
徐子良嗯了一声。他非常理解大舅。
徐子良去地里拔了一把青菜,这边村子里的青菜还都健康着,不多,但都好好的正常生长。
面缸里有面粉,舀了一勺,和了面,徐子良做了两碗即简单又管饱的面疙瘩汤。
这饭很省事,也是徐子良的拿手饭,有时还放番茄,不过大舅家的菜地里今年没有种番茄。
徐子良狼吞虎咽吃下一碗面疙瘩汤,又端起给大舅盛的那一碗去了大舅的房间。
“大舅,饭好了,起来吃饭。”徐子良轻声呼唤大舅,过了这么久,大舅还是那个睡姿,似乎一动都未动过。
大舅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接着他缓缓坐起。
接过徐子良递过去的青菜面疙瘩汤,大舅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只是两口,大舅摇了摇头。
“我这会儿吃不下,你放在桌子上吧,别倒了,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
等到大舅想吃的时候,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徐子良知道大舅是心疼食物,其实他一口都吃下下,吃那两口,还是吃给徐子良看的。
“好的。”徐子良回答。
“你舅妈没有白疼你。”大舅突然微笑着说。
可正是他这微笑,让徐子良心中顿时一紧。
大舅的嘴唇是黑色的。
和舅妈最初发病的状况一模一样。
徐子良的心猛然一紧。
徐子良很清楚,大舅的时日不多了。
“你去睡会儿。”大舅又吩咐徐子良去休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大舅黑色的嘴唇,徐子良偷偷流了一会儿眼泪。
他对大舅和舅妈的感情,要比对父母的感情深。从小就是,一半的时间是在大舅和舅妈家长大的,而大舅和舅妈的照顾,要比父母对他的照顾用心的多。
大舅厚道仁慈,舅妈和善温柔,这都是他父母身上没有的优点。
有一次他被田里的农机伤了大腿,父亲和农机手谈赔偿,只有大舅背着他往医院跑,舅妈被他腿上流出的血吓哭了,一边跟着往医院跑,一连哭着骂农机手不长眼睛。
后来,他们在路上搭上了一辆车,舅妈一直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就像他最后一次抱起舅妈去医院一样。
过去的一幕幕就像电影在徐子良脑子里徐徐又温暖的展开,徐子良一直没睡着。
傍晚,徐子良去大舅屋子想和大舅聊几句,大舅不在床上,也不在屋子里。
徐子良走出门,在院子的凉棚下看见了大舅,凉棚下堆着一堆还没剥完的玉米,家里有剥玉米的机器,但舅妈几乎不用,因为机器要用电,不如用手剥能省下电钱。
大舅穿着汗衫,因为人瘦,汗衫显得肥大不合身,大舅低垂着头,手中正在剥舅妈还没来得及剥完的玉米。
“我来吧。”徐子良走到大舅身边轻声说道:“您进屋休息,这几天别干活了,多休息。”
“不用,庄家人怎么能不干活呢,你舅妈没剥完的玉米,我得抓紧时间把它们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