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得他们衣帽乱飞,就如这摇摇欲坠的丝瓜棚。
没想到贤弟,要先他而去。
如这丝瓜棚,要先散了。
玉九先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幅画如此不合时宜。
病床上的平先生却豁达地笑,安慰他道:“玉九兄的‘丝瓜棚’若真的随风散架,寂静的幻象与当初的海上愿景即成神思陌路了,如果把玉九先生过去所有的作品当作一种巫术,那么‘丝瓜棚’等待着巫师将其内在的魔性解除符号的封印,‘丝瓜棚’已经成为你与宇宙对话的灵媒,而现在,灵媒先渡我去宇宙的另一端……”
是的,不是生死,不是天人永隔,不过是宇宙的这端与那端。
他的襟怀宽广的平浪贤弟啊……
玉九先生落下了悲喜交加的泪水。
他来送他一程。
而他,先去宇宙的那端等他。
玉九先生紧握平浪的手,像兄长呵护弟弟般,哄着平浪入了睡。
平浪这一觉,睡得香甜。
他想,等他睁开了眼,就在宇宙的另一端了吧?
总觉有些遗憾。
平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病床前有个人影在走动。
她的身影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她似乎在检查病房内的各种仪器,确保一切正常运作。
她的步伐轻盈而缓慢,仿佛怕打扰到他休息。
不是玫瑰。
病房里这个人影,很像玫瑰,却又比玫瑰年轻很多。
当她转过身来,看向他时,平浪有些恍惚,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仿佛看到了玫瑰年轻的时候。
但平浪很快清醒过来。
玫瑰只比自己小几岁,怎么还会是二三十岁的女孩子呢?
“小骨……”
平浪不可置信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太虚弱了,癌细胞掏空了他的身体,使坐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充满了挑战与困难。
他支撑着身体的瘦弱的双手在身体两侧颤抖。
“爸爸,你醒了?”
梅骨快步走过来,将平浪扶起来,拿枕头给他垫在背后。
所以,他是已经到了宇宙的另一端吗?
平浪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梅骨,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妄。
“爸爸,干妈去给您拿药去了。”
平浪的视线从梅骨脸上移到病床上方的吊瓶上。
吊瓶里的药还在一滴一滴,通过透明管子进入他的身体。
所以,他还没有去宇宙的另一端。
他还没有死。
“小骨,你见到你干妈了?”
梅骨点了点头:“嗯,差点认错了。”
干妈在女人堆里算身材魁梧的,一张圆满的国泰民安脸。
只是梅骨此前从未见过她,所以和王步尧刚刚踏入这间病房时,还把另一个体态弱柳扶风的女人认成了干妈。
“你认错的那个女人啊,叫玫瑰。”
平浪露出苍白的笑。
哦,原来她叫玫瑰。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只是年纪大了。
“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你。”王步尧第一眼见到玫瑰的时候,就对梅骨这么说。
当局者迷,梅骨是看不出自己与玫瑰相像在哪里的,顶多就是身材,两个人都是瘦子,不像干妈,丰腴而健康。
像薛宝钗。
很多年前,平浪曾对梅骨说过,干妈像薛宝钗。
玫瑰却不是林黛玉。
平浪口中的林黛玉另有其人。
时间往前推四十年,彼时,首都某所高校的女生宿舍里,四个女生同时爱上了闽省来的平姓男同学。
平同学虽然打小在闽长大,在首都也是家大业大。
平同学不但家世好,样貌、修养、学识,没有一样不是出挑的,把四位女室友一起迷得死去活来。
她们决定展开公平竞争。
大学四年,都争着在平同学跟前卖好,各出花招,各表心意。
平同学也与四位女同学,同进同出,竟跟哥儿们一样。
转眼到了大学毕业季,一夫一妻制的社会,平同学做不了韦小宝,必须作出选择。
明华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痛苦又刺激的夜晚。
平浪将她们四人一一约去操场谈话,她是最后一个被约出去的。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