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九月。
秦制,以十月为岁首。
咸阳的高门望族纷纷张灯结彩,准备庆祝新年,丞相府也是一样,李斯还在思考怎么向皇帝上一道贺章,祝福即将到来的秦二世二年。而在丞相府内忙碌的人群里,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在这个时候,就连一向严格的李斯对属吏也会放松一些。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的鼓声,闻声李斯脸色一沉,这是有人在敲丞相府大门前的鼓,这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必须要立刻报告才可以去敲响的鼓。
“去看看。”李斯吩咐道。
在卫士领命而去的时候,那鼓声依旧不停,反而一声紧似一声,把敲鼓者的惶恐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这越来越急促的鼓声让李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在这密集的鼓声之下,丞相周围的卫士和属吏也都面面相觑,人人脸露不安之色。
终于,敲打着众人心弦的鼓声停了下来,整个丞相府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个刚被李斯派去的卫士挟着一个全身浴血的秦军军吏走到李斯面前,两人手一松,那个使者竟然在丞相面前瘫倒在地,好像赶路已经让他精疲力竭,而刚才的击鼓更是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禀丞相,函谷关失守。”使者在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的时候,同时向李斯嘶声叫道。
周围的卫士和属吏,人人脸色大变,李斯听到不少倒抽凉气之声,甚至有人不顾军法和丞相的威严,发出了窃窃私语声。
“函谷关?”李斯双手握拳,指甲刺痛了手掌,提醒他这并不是一个梦而已。
“是。”刚站起来的使者又跪倒在地,下一刻竟然痛哭失声:“函谷关失守了,丞相!”
周围的私语声更大了,但李斯已经没有心情和闲暇来呵斥旁人了,他重重一拍桌面,既是提醒使者,也有安慰自己之意:“哭什么哭?好好回话。”
“是。”使者努力控制着自己,收起了悲声。他是一个函谷关的军士,在关城即将陷落的时候,长官令他杀出重围报信,而在他最后一次回望关城的时候,看到那上面已经再也没有了秦军的黑帜,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的黄色的楚军旗帜。
“盗贼周文,引一千贼寇来攻关……”使者说道。
“一千?”李斯打断了使者,厉声问道。函谷关就是在九国雄兵面前也不曾陷落,严格说起来是令诸侯望而生畏,甚至生不出攻打的勇气来。莫说是一千黔首,就是一万人、十万人,李斯也不认为能对函谷关形成威胁。
“是,”使者再次确认道:“他们抵达前已经被将军发现了,他们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周文就领着群盗蚁附攻城——这贼根本不懂兵法,这明明是送死……”说到这里,使者竟然气得又开始掉眼泪,口气中满是不甘心:“这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攻城,我们也没想到他居然蠢到会蚁附攻城……”
“别说了。”李斯第二次打断了使者的抱怨:“然后呢?”
“关内还有些关东的苦役,”使者的声音低了几度:“见盗贼攻城,他们就作乱了。”
啪,李斯重重地一拍桌子,桌面上的竹简、笔墨都飞了起来,开口的时候李斯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盗贼临关,怎么还不把那些苦役关起来?”
“丞相,”使者趴下悲痛地叫道:“将军觉得周文怎么也要花上十天打造些器械,我们可以再让那些贼囚加固五天城池,谁曾想到,他才到关下,就搭梯子冲上来了。”
根据使者的描述,对方甚至连城墙的高度都测量不足,好多梯子根本不够高,搭不上城头。但匆忙之间秦兵疏忽了对奴工的控制,大部分士兵都急匆匆地上城防守,结果六国的苦役就暴起杀了不多的守卫,直接把城门给周文打开了——周文的抵达,也给了这些苦役奋起反抗的勇气。
“他们本是送死一样的蠢行,结果反倒把函谷关给夺下了。”李斯扶着额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给他洗漱一下,我要带他去见皇帝。”
听说函谷关失守了,整日在咸阳宫里享乐的秦二世也暂时中止了他荒淫的生活,再次出来见丞相和闻讯而来的大臣们。
让使者向皇帝再汇报一遍函谷关失守的过程后,坐在相位上的李斯向皇帝的位置微微俯身:“陛下,函谷关内有六国囚徒三千余……”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皇帝拍案大怒:“函谷重地,你怎么会让山东人进去?”
李斯心中暗叹一声,皇帝即位以来几乎就没有管过一天朝政,秦国各地都大量使用关东人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