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玲珑咽了咽口水,久久难言,她思索着苏茵茵的话,忽然觉出一丝不对,缓缓睁大了眼睛。
“不对,什么叫做难逃白云宫的追捕……”
苏茵茵顿了顿,撇过头去。
“你不必用糊弄她们的话来糊弄我,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我比她们更加了解。
修士五感比常人敏锐太多,速度也快太多,就算你为她们争取了一些逃离的时间,白云宫的人也会很快把她们抓回来。”
“雾山毕竟是白云宫地盘啊……炸开护山大阵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们能完全逃离雾山吗?”
她们都知道,以凡人少女的脚力,根本不可能。
护山大阵一破,那群修士御剑飞来的时间,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
与其穿着嫁衣在山野里拼命奔跑,还不如找个偏僻山洞好好躲起来。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不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说?
我们是新娘,这白云宫越看重水祭,就越不会动我们。
她们虽然逃了,但她们比谁都安全,该瑟瑟发抖的,是那群看守我们的白云宫弟子。
有这么一个不需要任何代价的机会,很适合做些事情,顶多……是让她们失望一场罢了。”
“所以我才要跟你走,只有你这里,是真正的生机。”
苏茵茵低头苦笑,“我一定很自私吧,明明知道一切,却又不说出来,要眼看着她们从欣喜到失望,再到绝望赴死……我……”
纪玲珑眼神定定,“不,我们今日来,就是要掀翻这白云宫!不仅我们能活,那群少女也能活。”
苏茵茵怔怔抬头,眼睛微颤。
“真……真的吗?”
“我发誓。”
……
“你到底是谁,你拉我进来到底要干什么?”
一晃眼,齐霄就被拉进一片虚无的天地中。
他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睁着巨大的眼睛,俯瞰江陵的一切。
看着江陵的人间烟火,看着来来往往的修士在江陵聚集、求道、驻扎,成立大小门派,看着数不清的修士和凡人,从出生走向壮年,再到苍老,变成黄土……
来来往往,俱是无边岁月。
这条江水在江陵流淌了多久,就记录了多久的画面。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无数的画面交织重叠,在齐霄眼前掠过,深深扎进他的脑海中,而后又如奔腾浩荡的浔江一般,向远方流去。
江水汤汤,岁月无痕。
齐霄捂着针扎一般的脑袋,顶着这巨大的信息冲击,抬头咬牙问道。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一道沧桑庄严的声音蓦地响起,如洪钟大吕。
“吾不过是想请你,看一看吾看过的人间。”
“吾与浔江一体,江水存在了多久,吾的意识就存在了多久,吾存在了多久,吾就守候了江陵多久。”
眼前画面尽如黄沙散去,一片混沌虚空之中,一条透明而威武的金色龙影盘旋于天空之上。
它的身影硕大,几乎遮天蔽日,齐霄紧紧盯着他,才在对方瞳仁倒影中看到如砂砾一般渺小的自己。
如此庞大的存在,与如此渺小的他。
在这遮天巨物面前,那道如砂砾一般渺小的人影却没有丝毫退让。
他抬首质问。
“既然如此,你为何年年要向江陵索要人牲,即便死了千年,还要兴风作浪,不肯安分。”
那道嗓音显得越发的沧桑缥缈。
“你真的觉得是吾索要的那些人牲吗?”
“不是你又会是谁?”
常长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千年前诸多仙门亲自见证过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诛龙之事。
神龙摇首轻叹。
“是吾,却又不是吾,不过是一贼人窃吾之躯,行作恶之事罢了。”
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睁眼。
这神龙千年前也是人间一方霸主,如何能被人夺舍?
就连诛杀它也是诸多仙门联手,还有仙人压阵,若非如此,恐怕还拿不下它。
“你这样的存在也会被人夺舍?”
他实在难以相信。
神龙沉默许久,巨大的身躯在虚空之中缓慢游曳,像是一个已至暮年的老人,在燃烧生命的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