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力睁开两道眼缝,朦朦胧胧中瞧见个隐约人影儿,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发出低低的一声“唔”。
灰袍男子皱了皱鼻尖儿,就这一声儿,他便嗅到了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忙紧紧捂住口鼻,骂了一声儿:“甚么味儿,熏死老子了。”此时,他仍不忘掐了个诀,蛇首如意上的雾气重新凝聚成一条三首腾蛇,盘踞在奄奄一息的男子身上,不过片刻功夫,三首腾蛇便散尽了。
见此人也并无异常,灰袍男子掩住口鼻,手持蛇首如意,遥遥点了点男子,回首道:“他这是怎么了。”
“兄长得了恶疾,药石无灵,小女子这是要带兄长回朝歌城故里,落叶归根的。”丰盈女子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猛然扑到了男子身上,拿薄毯盖住了他的头面,哭喊道:“兄长,兄长,你撑住,撑住啊,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灰袍男子再度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二人一番,见实在没甚么值得疑心之处,便
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唯恐沾染上甚么晦气。
丰盈女子抽泣着,冲着灰袍男子福了一福,转身又爬到车里,扯了一块蓝底儿白花的包袱布,系在了破烂的车帘儿下头,算是勉强可以遮风挡雨了。
而灰袍男子则手拿蛇首如意,不再理睬丰盈女子,只继续焦灼不安的审视过每一个出城之人。
丰盈女子高高扬起鞭子,娇叱了一声,马车跃出城门,一路向北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尘土,在不停歇的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后,最终停在了个远离醴泉城之处。
那里人烟稀少,即便有人,也是纵马扬鞭飞驰而过,没有谁回顾一眼停在道边的寻常马车,和一个脸庞青紫肿胀,毫无姿色可言的丰盈女子。
丰盈女子缓了口气,见左右无人注意,着急忙慌的爬到车内,从怀中掏出个鲜红似血的玉瓶,倒出一丸红盈盈的药丸儿,抖着手塞到男子口中。
见男子气息渐渐和缓平静下来,丰盈女子倚靠在车内歇了口气,随后再度扬鞭赶车,绝尘而去。
这一路行来,丰盈女子只每隔一个时辰,便停下来,给男子喂上一丸鲜红的药丸儿,再灌上一口水,连饭都顾不上用一口,便又一路向北狂奔。
整日不停歇的赶路,丰盈女子也渐渐有些吃不消了,抬头眼见天色向晚,她知道这旷野黑的极早,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光亮便被会泼墨般的夜色吞噬殆尽,她思量着要赶紧找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否则便要活活冻死在荒郊野外了。
丰盈女子将马车赶到避风处,立在一个不高的山坡上极目远望,只见晚风中隐约有几个白色的穹庐,星星点点坐落于旷野间,格外醒目。她欣喜万分的爬到车内,低声道:“雷奕明,雷奕明,咱们今夜有地方住了,不用在外头露宿了。”
车内静谧了片刻,旋即响起个挣扎惨痛的声音:“海姑娘,你恩将仇报,在下救了你,你还给在下下毒。”
海芋呵呵笑了起来,一笑如百花初绽,艳而不俗,娇而不媚:“那我还被你打了呢。”她摁了摁生疼的眼眶子,撇嘴笑道:“你看你看,眼睛都被打肿了呢。”
雷奕明哽了一哽,咳咳重重咳嗽了几声,气结语短道:“那是,那是海姑娘你让在下打的。”
“我让你打你就打,你可真老实。”弯长的柳叶细眉微微一挑,海芋嗤嗤的轻笑不停,这一路行来,打趣欺负正经老实到极致的雷奕明,成了她最大的乐趣,支撑她费尽心思逃离醴泉城。
雷奕明生来语短,更是不擅长与姑娘斗嘴,听着海芋的轻笑声,他虽语噎,但并不气恼,只觉得这姑娘虽刁蛮任性,却丝毫不招人厌烦。
原来那夜,雷奕明救下海芋后,带着她躲到了自
己位于醴泉城的临时住处,见城中戒备比往日森严了许多,便修整了三日,准备一起出城。
出城前夜,海芋说尽了好话,哄着雷奕明打肿她的脸。
雷奕明自然不肯,他素来老实腼腆,不争不抢,鲜少与人动手,就更别提下手打个姑娘家了,他缩手缩脚的不敢使劲儿,却被海芋骂他没吃饱饭,比挠痒痒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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