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落在她的脸上,光影流转间,微白似玉的脸庞上,那一痕淡白伤疤有些面目狰狞。
这些日子,空青是头一次见到落葵,自然是头一次看到这伤痕,他大惊失色,惨痛大呼:“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走了几日,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这一声惨呼,不禁惊着了落葵,还引来了客栈里旁人的频频侧目。
落葵忙转过头去,挪了挪身子,将整个人藏在暗影中,仍旧不言不语的垂首,继续拨弄佛桑花。
空青心间大恸,他明知彼此之间的隔阂如悬崖,难以填平,仍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触碰到那带着伤的脸颊。
落葵猛然躲开,捂住脸颊,眉心紧蹙,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你离我远一点。”
空青顿时缩回手,脸颊微红,神情尴尬,一时之间,找不出甚么话来打破寂静。
就在此时,小二哥捧了个乌木托盘过来,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指着其中一盘菜,讨好笑道:“这是小店的拿手菜,麻辣鸡块,客官尝尝看。”
素白盘子里的鸡块色泽红亮鲜艳,嗅之麻辣鲜香,看上去十分诱人。
空青忙借机转了话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落葵盘中:“快尝尝,难得来一趟魔界。”
落葵垂首不语,浅尝辄止了一口,这道菜肉质细嫩脆爽,肥而不腻,鲜香之味又浓郁十足,便忍不住多尝了几口。
空青只一味的瞧着她吃,自己却不动筷子,静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伤,怎么弄的。”
“烧的。”落葵咽了口菜,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对这损了容颜的伤痕全然不以为意。
空青的眸光落在上头,泛起哀伤的波澜,他微怔,旋即道:“回去后,我给你配一剂药,或许可以淡化疤痕。”
“不必。”落葵头也不抬,又吐出两个字来。
空青蓦然就慌了神,他不怕落葵不言不语,唯独怕她如今这样,拒人于千里的只言片语,他手足无措的愣了半响,才艰难道:“女儿家容颜最要紧,你迟早要嫁人,你不在意容颜,他,他也会在意。”
落葵垂首不语,红裳男子在心头晃了一晃,蓦然生出个奇异的念头,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会如此笃定他不会,即便自己容颜尽毁,修为尽废,成了旁人口中最见不得人的女子,他也不会的。
见落葵不语,空青以为她将这话听到了心里,便轻声续道:“别人最在意的东西,你偏不在意,到头来,伤的还是你自己。”
落葵仍旧不语,只静静用饭,她素来是个心思重的,可却又不会因心中有事,便食不下咽,吃甚么喝甚么都如同嚼蜡,她素来认为,若连饭都吃不好,那便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也没动不了甚么旁的心思了。
不知是这饭菜格外合落葵的胃口,还是她卯足了力气要多吃一点,好顺顺当当的离开魔界,她连着扒了两碗饭,将桌案上的几道菜一扫而空,随即捏着帕子擦擦嘴,愣了个
神儿,从佩囊里摸了半天,总算摸出些散碎银两,这些银子,只怕不够这几日的吃住,她将银子轻轻放在桌案上,平静道:“余下的,和那一千两,回去后一并给你。”
言罢,不待空青说些甚么,她便转身,一言不发的上楼去了。
在她身后,一声声脚步声由远及近,遥遥递来,她忙紧紧掩住房门,叹了口气。
那人在门外停了下来,随即响起空青的声音:“落葵,你当真连半句话也不愿与我多说么。”
落葵靠在门上,浑身的力气像是顷刻间被抽了个干净,她并非是赌气不肯与他说话,而是着实无话可说,她微微晃了晃头,只觉心中郁结的厉害,冷薄开口:“青公子要我说甚么,说前世发生了甚么,说那情孽何解,说今世要如何么。”
寥寥几句说的空青低下了头,无言以对,他心下清明,往事万万说不得,说了便是死生不复相见,他在门外静立良久,才低声道:“那,你,早些歇着罢。”
夜色深沉,四围寂静,整个霍桐镇陷入沉睡中。
这客栈许是有年头了,落葵所居的那间屋子,长窗总也关不严实,被夜风拂动,吱呀,吱呀的不停作响。
听着那声声轻响,落葵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安稳,昏昏沉沉里,她翻身而起,迷蒙的往外走去。
不知何时,这屋里竟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落葵置身其中,茫然了许久,环顾四围,便往茫茫白雾中的一线光明走去。
猛然一阵疾风而过,吹散了白雾,露出金光璀璨的飞檐翘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