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送外面走来,神色匆匆,向沈葳和赵氏行了礼,从衣袖里掏出一张信笺,越过赵氏直接递给了沈葳,这个举动有点反常,沈葳原本挨这靠椅的背都挺直了,接了信笺展开,几秒钟后人就猛的站了起来,脸色发涨,一双眸子变的森然,不愿让妻儿看到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背了身立在一棵大叶huang杨的灌木树前,一双手隐在袖子里。
赵氏看一眼孔嬷嬷,有一丝了然,从沈葳手里抽过信笺,一边道:“把孩子们都抱回屋去。”
俊哥儿意犹未尽的被抱下来哄回屋子,佑儿想去父母身边被采梅劝走了,伽姐儿趴在采苹肩头往院子看去,只见娘靠向爹板直的后背,一双手搭在腰上,头挨着对方的肩膀,深秋的暖阳洒在他们身上,度了一层闪闪的金色,微风拂过,又有桂花飘落。
伽姐儿忽然猜到了孔嬷嬷带了消息,应该是朝廷对侯府的判决。侯府坏的事是要皇上下圣旨判决的,圣旨这种东西是最后过明路昭告天下用的,事实上,大多数圣旨,下正式降旨前,只要不妨碍后头办事的,都会通过默许的方式暗中传递消息到接旨的家里,暗示接旨的人家准备起来。古代又没有方便的通讯工具,不这样暗中打好招呼,突然降旨,宣旨的找不到接旨的人,还要满大街的找人或在府上等人吗,那也太没有尊贵体统了。对侯府的处决找点传出来也没有什么妨碍,侯爷还蹲在大理寺,侯府一大家子被锦衣卫围住了,还能跑了不成。伽姐儿忽然想到前世一句很骚包的话:死亡并不恐怖,等待死亡才恐怖。侯府的判决不下来,上下每个人的神经都崩着,外头不显,激ng神都在损毁,曾祖母不就是那样的,吃了多少药,张太医每次都说神思不宁,一天不明,如何能宁。一直围困下去,整座侯府早晚变成活死人墓,现在该来的来了,也好!
过来一刻钟,沈葳赵氏回屋了,换了衣服带着孩子们去了尹氏的院子。应该是之前传了话,丁氏,三房,四房的人都到了,尹氏没有起身,躺在了chuang上,屋里没有一个下人,沈家众人按了辈分跪在尹氏chuang前。
尹氏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伽姐儿刚来的时候,尹氏还是记忆里贾母的体态,现在两颊的肉明显消了。“大郎,你说吧!”苍老的声音传出。
沈葳头磕在地上,用艰难生涩的嗓音道:“武定侯府夺爵毁卷,收回府邸,收回一切功臣田,勋贵田,革除侯府上下一切职位,武定侯以五十万两赎其罪!”
短短四十余个字说完,身后的众人已经忍不住哭成了一片,沈家从大梁一流的贵族沦为平民,侯府七十几年的积累取缔殆尽!
“皇上已经给了侯府最后的体面了!”尹氏也是泪染满鬓。五十万,侯府全部的家当祖产,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了,这是变相的抄家!
沈家众人哭了一场,渐渐地平复了情绪,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弥漫的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药味,尹氏气弱无力的道:“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吧,这些天大家都要忙起来了,我这里就不要过来了,身边的人都是服侍几十年了,都是忠心的。你们把事情早点办好,胜过在我的chuang前尽孝了,老爷也能早日回来。”朝廷没有正式颁旨,但是这种消息是不会出错的,沈弼已经不能称侯爷了,只能是老爷。
朝廷收回一个侯爵,也不是圣旨一下就完事了,不然也不会早传递消息出来,府里好多东西要收回。除了当年封爵的圣旨和丹书铁券,还有各种相应规制的器皿,御敕钦诰的印鉴,御赐庄园的地契,侯爷,侯夫人,世子,世子夫人的册书,四季官服,礼服及相应的配饰首饰都要收回。最重要的是清点家产,现银当然是没有五十万那么多的,该变卖的都变卖,赶紧凑够银子,千万不能赶不上朝廷规定的激ao付日期。
“侯府真能凑够五十万两,若是拿不出五十万两来,是不是还要获罪?”何氏走出尹氏屋子的时候担心的问,何家发家才十几年,何氏作为家里的嫡长女,出嫁的时候家里是尽了心力了,嫁妆总共也不到三千两,侯府富贵也是家大业大,每天的开销如流水,真的能激ao出五十万两银子,或者激ao完了钱后还有多少家底,这些关系了今后的生活,众人能不关心过问。何氏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问,眼神是看着大房说的,三爷四爷龚氏也是看向大房。沈家没有分家,三爷四爷又是庶子,平时都领公中的花销,不过问家族的产业。
“朝廷既然有这样的旨意,就是相信府上是拿的出来的,府上自然拿得出来。几位不必担心。”赵氏道,这个不必担心是府上凑钱的事不会找三房四房出力的意思。